傍晚，業然到家的時候，李楊已經在樓下等著了。
“還沒吃飯吧？我叫了外賣，應該一會兒就到了。”
“哦，好啊。”
業然和李楊一起上樓，電梯裏，業然還下意識摸了摸李楊的肚子。
“幹嘛呀？你就那麼嫌棄我的肚子嗎？”
李楊憨笑著。
業然發現，蒼老後的男人，通常會有兩種變化，要麼變得更加奸詐，要麼就變得更加憨厚，而李楊，顯然就是後者。
二十二樓到了，李楊先下電梯，然後等業然開門。
兩個人，沙發上剛坐定，就聽到外賣敲門的聲音。
“你老婆找過我，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吃飯的時候，業然順嘴說了一句。
李楊先是愣住，然後又像早有預料似的，尷尬笑笑。
“她那個人，其實挺好強的。那個......她沒有為難你吧？”
“沒有，我們聊得挺好的，她還讓我幫她看著你呢。”
業然把一塊肉，夾到李楊碗裏，動作特別嫻熟，自然。
都不是年輕人了，在一起相處，沒必要別扭，更沒必要總讓對方難堪。
小時候，總以為風浪才美，可到了三十歲尾，反倒經不起哪怕一丁點的風浪了。
“小然，我上次跟你說的房子，你考慮得怎麼樣了？那邊兒環境更好，離你上班的地方也更近，你一個人，在這邊空蕩蕩著，我總是不放心的。”
春節前，李楊帶業然去看了一處房子。
的確如李楊所說，無論環境，地段......都比現在這個要舒服很多。
隻是......
業然停下筷子，突然指了指樓上的位置，雲淡風輕地說：“我不是一個人啊。”
“可......”
李楊想跟業然說，樓上那間屋子，明明已經空了幾年，你不住它，也不讓別人去住，更不想著去把那個已經離開的人找回來......
就這樣死守著一個空房間，到底有什麼意義？！
李楊沒說話，他知道有些話說了，業然會生氣，何必自討苦吃。
飯後，李楊和業然在沙發上看了會兒電視，業然就催李楊回去。
“直接回家，酒吧之類的地方就不要去了。”
“放心吧，我現在哪裏還有那樣的心氣兒？”
李楊說的是實話。
結婚，生子，對家裏有了一個所謂的交代。
接下來，他反而不知道自己還想再要些什麼了。
風花雪月，醉生夢死，能有多少意思？
明知道那些年輕的肉體跟自己在一起，隻是貪圖金錢，那種自欺欺人式的溫存，他實在是不想再體驗了。
倒不如......偶爾來業然這坐坐，哪怕是受一受業然的怪脾氣，也讓他覺得，生活中，還剩了幾分真實。
李楊走了，業然從包裏，把晨昊送他的那本書翻找出來，丟到一邊。
當初，林威寫這本書的時候，他曾經不止一次地嘲笑，林威的文筆太爛，寫出來的句子都不像句子。
可如今再看，卻真如晨昊所說，原來很多心情，並不全是假的。
業然從冰箱裏拿了兩塊柚子，邊吃邊上樓。
那間貼滿照片的屋子，又有很多天沒進來過了。
床上的枕頭，還丟成好像有人剛睡過的樣子。
業然走過去，在枕頭上躺了一會兒，盡量不讓自己的視線，落在牆上的照片。
三年了，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如果你還氣我當初毀了你的計劃，又何必總遞柚子過來呢？
業然掏出手機，用枕頭做背景，來了幾張自拍。
用不著美圖秀秀了，林威說的對，我就是個沒有人要的中年老gay，美圖秀秀隻會讓我活在虛幻的世界，一個人，又怎麼能永遠活在虛幻裏麵呢？
朋友圈，各種無聊的段子，還有吐槽。
業然漫不經心地刷著，突然，被一組拍在山間的照片吸引。
那組照片，是自己的下屬馮齊發的。
那組照片裏麵，有山，有花.....還有一張帶著長長疤痕的臉，冷冷的，冷冷的，也不知道在看向什麼地方......
馮齊跟我請年假，說要去外麵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他難道，去的就是那裏嗎？
業然平時，是絕對不會給任何一個同事的朋友圈點讚的，可那一刻，也不知怎麼，他就是沒有忍住，竟然點了下去。
下一秒，山間小旅館裏，正在看業曉和林威他們打麻將的馮齊，突然尖叫了起來。
“不會吧，老魔頭業大媽竟然給我點讚了！”
“別瞎說，我正在打麻將，哪有空給你點讚？”
業曉一邊看牌，一邊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
“我說的不是你啦，是我老板，業然啊！”
業然兩個字一出口，正在專心看牌的林威和段震，都忍不住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