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陸嶼醒過來的時候穿邊已經空了，早晨的空氣微微有些涼意，讓人迅速清醒。
陸嶼並沒有急著起身。
昨夜的劇烈活動留下的後遺症依然明顯，酸痛的感覺持續的滯留在四肢百骸，提醒他昨夜並不是一場幻夢。他輕輕活動了一下放在被子外麵的手指。
陸嶼看了一下床頭櫃上的小鍾，時間已經超過了八點，此時齊寧多半已經上了飛機。
距離感如此強烈。
空茫的感覺像是水藻一樣浮出來糾纏在陸嶼的心髒上。
陸嶼內心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有安全感。時間空間身份地位乃至於他比齊寧大了五歲的年紀，都讓他的內心有些微妙的困擾。
像是捉住了空氣中的一縷風，又不知道什麼時候風會溜走。
陸嶼洗漱完起床，慣例走進廚房檢查煤氣有沒有關好，卻發現電飯煲的燈亮在保溫檔。
米粥煮的綿軟，砧板上碼著幾隻小碟子，裏麵分別放了醃蘿卜條、黃豆、剖開的鹹蛋和酸筍。
早飯準備的十分妥帖。
這家夥，不用睡覺的麼？
在陸嶼心裏呼嘯了一早上的風忽然停住了。
此時齊寧的飛機剛好升上的雲層，齊寧從舷窗望出去，看見了明亮熾熱的光線和遙遠的天際線，他拉下遮光板，帶上眼罩閉目養神。
飛機內的廣播依然在低聲絮語，空姐甜美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的使人困倦，齊寧的意識迅速沉入夢境，空姐的聲音也變成了可以忽略的背景。
意識雜糅成一團，夢境裏是沒有意義的斑斕的色塊，如同打翻了的油漆，齊寧伸出手，想要拭去那些鮮亮卻肮髒的顏色，那些滑膩的東西被推開，露出下麵潛藏的圖案的一角。
齊寧反應過來那是什麼東西，那是一角警徽。
窒息感蔓延開來，似乎有人在他耳邊大聲尖叫，淒厲的聲音灌入他的耳朵，油漆色料忽然變了顏色，鋪天蓋地都是刺目的猩紅……
齊寧掙紮著醒過來。
嘈雜的聲音沒有消失，機艙裏充斥著大聲的吼叫和混合著哭泣的叫喊。
齊寧的鄰座是翟瑾清，她此刻正緊緊的抱著一張薄毯，臉色蒼白。
機艙劇烈的顛簸，讓飛機上的人像是被捅了窩的螞蟻，騷動不安。
空姐在飛機廣播裏通知隻是遇到了普通的氣流造成的正常顛簸，請大家稍安勿躁，但並沒有多少說服力，甚至都不確定有多少人還能冷靜的下來聽廣播。
“不要擔心。沒事的。”齊寧輕輕拍了拍翟瑾清的手背，她深呼吸了兩次，冷靜了下來。
“都坐下！”
齊寧喊了一嗓子，不像是他平常說話的溫和語氣，反而飽含著一種命令性的強製力。
通常這種凶悍的語氣是用來命令嫌疑人放下武器舉手投降用的，所以語氣很冷硬，一般心理素質不那麼強的人聽見會腦海空白一瞬間然後下意識的照做。
空氣短暫的沉默了一下。
飛機劇烈的震動，有重物落地的咚的一聲。
這短暫的時間已經夠用，空姐們抓住機會湧進來控製場麵。
氣流很快過去，機艙裏除了嬰兒的抽泣之外慢慢平靜了下來。
齊寧側頭看了一下，過道隔壁剛才尖叫的最厲害的那個小姑娘正被她男朋友摟在懷裏安撫。
“所以說我喜歡高鐵。”齊寧重新準備把眼罩拉下來，但剛才的噩夢還像一團灰色的陰翳籠在他的心口，他覺得自己大概是睡不著了。
應該忘記的。早就該忘記了。
齊寧的手虛握了一下，隻抓到了一手的冷汗。
“地麵總是比較安全。”翟瑾清輕聲回答。去除擁擠的人群、嘈雜的聲音、不定時出沒的扒手和被圍觀的風險之外，高鐵真的具有無可比擬的優越性。
其實今天這種程度的飛機顛簸並不常見，有一個瞬間甚至讓人覺得機身在360度的翻滾，空姐在機艙裏穿梭了數次，才讓不知道哪裏散發出來的嘔吐物的味道淡下去。
齊寧坐在位置上發呆，他不太敢想陸嶼，因為思維會不受控製的滑向昨夜，他害怕自己會產生某些失態的生理反應，在這種時候顯得不合時宜，尤其隔壁位置坐的還是一位女士。
翟瑾清掏出來隨身帶著的卸妝工具開始卸妝，然後變魔術一樣的掏出麵膜來敷，齊寧永遠也猜不出翟瑾清的化妝包能塞下多少東西，他總覺得這些東西本來應該用一隻抽屜來塞。
清淡的化妝水的味道衝淡了渾濁空氣造成的不適感。
翟瑾清的適應能力很強，空氣裏還充斥著驚魂未定的竊竊私語的時候，她已經安定了下來。
過了二十分鍾她洗掉麵膜，然後開始不緊不慢的化妝。
齊寧找空姐要了一份雜誌。
翟瑾清一直化到飛機降落剛好完成。
劇組一群人湧向出口。
機場大廳裏堆積了一些來接機的粉絲，數量不多，舉著大幅的海報和帶led燈的塑料牌。
不同人的粉絲之間涇渭分明，一眼看過去能猜出來誰是誰家的。
明褚的粉絲都是些年輕的小姑娘，帶著象牙塔的書卷氣，翟瑾清的粉絲群年齡就成熟一些，有男有女，大部分是已經工作了的白領。
至於齊寧……粉絲群難以形容。非要說的話大概是各種粉絲群的混合體，偏向於全年齡。
這種現象很奇怪，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可能隻能騙到中學沒畢業的小姑娘做粉絲，但當他看到粉絲群裏定海神針一樣的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奶奶的時候，還是覺得三觀有些崩塌。
他的粉絲人數跟翟瑾清和明褚比起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男女老少都有，職業混雜，看起來像是自己花錢雇來的。
李一文皺了皺眉毛，有些不悅。但粉絲人數不多，也就揮了揮手放這些演員們去跟粉絲交流。
老奶奶也不知道在這邊等了多久。
齊寧沒敢等他們走過來，主動迎了上去。
老太太扶著她孫女的手，顫顫巍巍的走了兩步。
“您好。”
“好……好好……”老太太抓住齊寧的手，齊寧順勢把她扶住。
遠處翟瑾清她們已經開始簽名拍照，齊寧這邊卻是慢悠悠的話家常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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