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六章 被迫告白

東方陵朝鄭宜修道:“勞鄭舵主替我去趟信善巷,讓安公子來別院一趟。”鄭宜修點頭應了,折身出門。莫淩恒從被窩裏伸出一隻手,食指朝東方陵勾了勾。

東方陵走到床邊,莫淩恒眼皮艱難地掀開一道縫隙,把人拉到眼前道:“我有個事還沒跟你說,你好事先有個心理準備。”

東方陵問道:“什麼事?”莫淩恒眉毛擰緊又舒展,睜開眼,看了東方陵好一會,緩緩道:“前兩天藍眼鴿傳來信兒。”莫淩恒抿緊嘴唇,躊躇著,眼裏隴上一層陰霾。東方陵隻得替他引下去,“什麼信兒?”

莫淩恒道:“我娘知道我爹去了。”東方陵下意識地手掌按在莫淩恒掌心,沉聲道:“塞外偏遠,消息慢也在情理之中,隻是她身旁無人紓解,日子怕是更為難熬些,日後你可要好好待她。”莫淩恒眉心愁緒漸逝,問道:“你不怕她?”

東方陵道:“我為何要怕她?”莫淩恒眼珠轉了轉,“我娘不過四十又八,模樣漂亮的很,你可別動歪心思。”東方陵失笑,“我對個女人能動什麼歪心思,更何況還是你娘。”莫淩恒轉念一想,東方陵是個好男風的,他有什麼可憂心的。

顧於有前車之鑒,莫淩恒仍是下意識地朝東方陵確認了下。東方陵此時已猜出莫淩恒的心思,替他道:“是不是你娘要來?”莫淩恒看著東方陵的眼裏閃過一絲驚詫,很快被無奈掩蓋,甚至還帶著一絲得意。

莫淩恒心頭一震,斂去表情,東方陵看在眼裏,並不點明。莫淩恒在有些事上坦率,在有些事上卻又格外青澀謹慎。二人都在小心地經營著這來之不易的感情,東方陵每朝他心底紮深一分,莫淩恒便沒來由地感到不安與膽怯。

正是因為看重,正是因為陌生,第一次愛的如此深切,他們不敢朝前看得太遠,隻能緊緊攥緊眼前。東方陵也是如此,莫淩恒在他心中的地位早已遠遠高出沈俊彥曾經到達之處。在陸離下手之時,東方陵隻知如果他不挨下這一刀,莫淩恒定會誤會此事是由他所致。

這是沈俊彥操控八卦門設下圈套的目的,離間他二人未成熟的情感。而朝風閣顯然比八卦門高明得多,莫淩恒救他也好,救莫振霄也好,莫振霄隻有一個結果,那便是死。莫振霄一死,勢必削弱渾天教的力量,進一步加深這兩股力量的仇恨,渾天教勢必反擊,縱使這個反擊還未到來,朝風閣卻永遠都是坐收漁利的一方。

陸離這一刀也許會直接要了他的性命,當時東方陵腦海中僅有一個想法,莫淩恒決不能恨他,他經不起莫淩恒懷著仇恨的視線朝向自己。

而朝風閣,那個由自己一手培植出的衣冠禽獸,不單顯示出了超凡的領禦力,睿智的頭腦,縝密的布局,堅韌的心智,與極其要命的變態心思。這種人如果不做皇帝,朝風閣如果不隱藏自己的力量,他絕對是個禍害武林的魔頭,還是最嗜殺的那種。

東方陵不止一次後悔將東方玄送入虎口,但自己這個沉默寡言,喜怒不形於色的末弟,似乎用自己臍下三寸拯救了芸芸蒼生。

鄭宜修叩響齊家院門,等了半晌,齊逾明才拉開兩道門,持著一張冷硬難近的臉,沉聲問道:“我見過你,渾天教的人來這作甚?”鄭宜修道:“在下奉東方公子之命,來請安公子至別院一敘。”

齊逾明道:“回他,不去。”鄭宜修喉嚨一哽,兩扇門已在眼前關上。隨行之人急步上前,正要動手被鄭宜修揮手按下,搖了搖頭。

鄭宜修回報之時,東方陵隻是笑笑,並未多言。鄭宜修終究不是東方陵手下之人,隻聽命行事,也不再多說,轉身退下。莫淩恒拉住出門的鄭宜修,還未開口鄭宜修便將東方陵吩咐之事盡數道出。

莫淩恒點了點頭,揮退鄭宜修,徑自朝著羅靳臥房而去。東方陵傳來小廝,吩咐道:“備馬。”

羅靳腦袋湊在藥罐旁,鼻子裏吸入一股粉末,狠打了兩個噴嚏,臉霎時漲得通紅。門口吱呀一聲響,莫淩恒也不知會一聲,推門而入。羅靳嗆咳不止,莫淩恒走上前去,手掌拍著羅靳脊背,瞧著這一桌瓶瓶罐罐,問道:“這幾天鼓搗什麼呢?”

羅靳眼珠迸出數道血絲,深邃幽綠的瞳孔轉向莫淩恒,平複之後扯起一邊嘴角,“你家的那位都告訴你了罷。”莫淩恒道:“你真覺得他那麼厲害,什麼都猜得出?”羅靳眸中染上一絲戾色,“你看男人的眼光倒是不錯。”

莫淩恒耳根發熱,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羅靳痞笑著搖搖頭,“旁觀者清。”莫淩恒道:“那你倒是說說,你都看出些什麼了?”羅靳放下手中藥罐,慢條斯理地抖了抖衣襟,緩緩道:“渾天教能撐到今日,他功不可沒,甚至可說,我們非他不可,沒有旁路可走。”

莫淩恒眸光閃爍,點了點頭。羅靳繼續道:“可這等絕境,也是他一手造成的。包括教主的死,我敢說與他脫不了幹係,可他又為此殘了一條手臂。”

莫淩恒道:“一報還一報,我不會再追究此事。”羅靳道:“你就不曾想過他就是算準了你必然遵守江湖人的路數,此事算到底,他仍受益匪淺。”莫淩恒臉色沉下幾分,定定地看著羅靳。

羅靳絲毫不懼莫淩恒陰蟄的注視,顧自道:“一隻手臂,換渾天教的信任,徹頭徹尾地得到你這個人……”莫淩恒眼底透出一絲血色,眼珠似被豁了兩刀,一片猩紅。羅靳道:“他的一隻手臂與你爹的一條命,孰輕孰重?莫振霄一死,渾天教與星宿海牽夙的紐帶便斷了,你可曾想過!我要作何選擇!”

羅靳聲音愈發激憤,猛地拍桌而起,怒視著莫淩恒透出殺意的眼珠,“你要知道,中原武林有一雙眼在暗處盯著你,一直潛伏在暗處的凶險,不知何時便會反撲,你身邊每一個親近的人,你都不得不防!包括我,尤其是東方陵!他決不可信!”

“住口!”一道氣浪從胸腔蕩開,猛地掀翻一室桌凳,重重擊飛,拍得粉碎,十六扇窗格橫飛掠出,雕欄斷折,梁柱震顫,抖下一室粉塵,墨瓦彈濺,支離破碎。

羅靳紋絲未動,衣袂紛揚,耳側寒風獵獵。

翠如寶石般的瞳孔帶著山石般難以撼動的堅決、蔑視一切的倨傲與純粹似冰的忠誠。青光出鞘,羅靳仍紋絲未動,刀鋒直逼眉心,風浪從麵頰正中撕裂。

羅靳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莫淩恒牙關咬得青白,繃出一個棱角分明的剛硬輪廓。刀鋒凝滯,莫淩恒麵色蒼白如紙,羅靳的笑容僵在臉上,緩緩褪色,驚詫充斥整張臉,繼而被濃濃的漠然掩蓋。

莫淩恒抿緊烏紫的嘴唇,反衝的內力震的五髒六腑撕裂般劇痛,經脈麻痛難忍。羅靳麵前拂過一道溫熱微風,是莫淩恒強行收勁後散出的內息。

莫淩恒深深吸進一口氣,攥握著龍骨刀的手掌垂在身側,“我當我傻?”羅靳怔在原地,手指微微顫抖。莫淩恒又吸入一口沁人寒氣,“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我爹是如何死在我眼前,更不會忘記東方陵曾做過的那些混賬事。”

“東方陵是什麼人,我比任何人都有資格說話。”莫淩恒道。羅靳伸出手,想要穩住莫淩恒搖晃的身形,“別說了。”莫淩恒格開羅靳的手,“可我就是愛這麼個表裏不一,玩弄心機的人,我就是愛這麼個處處算計,謊話連篇的人。”

“他壓根不是用一條手臂來跟我賭,他是在拿命跟我賭!賭我這麼個操了十五年逼的爺們心甘情願地跟另一個爺們在一起!”莫淩恒嘴角溢出一道紅線,在蒼白的皮膚上顯得格外淒厲。

羅靳瞳孔驟縮,僵如一尊石塑。莫淩恒朝他吼道:“東方陵是什麼人!他有多惜命!他東方家上上下下全指著這一根遭人唾斥的頂梁柱撐著!就這麼一個人能為我付出一切!老子憑什麼不愛他!憑什麼不珍惜他!”

“老子對朝風閣那檔子事明鏡似的,真當老子傻?睡一個被窩裏還摸不透他幹什麼,你們一個個真當你們的教主是賣屁股吃白飯的啊!老子現在不追究,早晚有朝風閣那小王八犢子受的,也不看看老子是誰!太歲頭上動土,全他媽找死!”莫淩恒紅著眼珠吼,羅靳竟被莫淩恒這副狠樣活生生地逼笑了。

羅靳問道:“你真知道朝風閣要搞什麼動作?”莫淩恒一巴掌扇在羅靳頭上,“去你媽的,沒見識的嘍囉怕安然,老子還不能親自出馬啊!”羅靳心底大大舒出一口氣,“那你打算怎麼辦?”

莫淩恒眼裏迸出一道精光,又邪又痞,睨著羅靳,低聲道:“東方陵想要什麼,我絕不搗亂,可朝風閣那位真要是坐上的那個位置,可不見得是件好事。”羅靳道:“可有什麼具體的,說來聽聽?”\\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