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醫生有些無力的看著殷黎川,他現在的心情沉重的都能擰出水來了,不管殷黎川這個時候對他說什麼,聽上去都像是生離死別。
看著亨利醫生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殷黎川眼底氤氳著愧疚的神色抬手按在亨利醫生的肩膀上,千言萬語卡在喉嚨裏忽然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抱歉,亨利。”
殷黎川慢慢垂下眼睛,早上崔禮給亨利醫生打電話之前,殷黎川就收到了鄭白水從北方發來的消息。今天早上,鄭白水按照殷黎川的吩咐帶崔禮到經營的場子裏去了,崔禮自然而然的發現了殷黎川的手下在暗地裏做著白粉的生意。
“一群斯文的敗類!”崔禮丟下這句話,生氣的當場摔門而去。
當年殷黎川昏迷不醒,裴津華親自派人去接手萬澤明的地盤,也是在那個時候裴津華的部下發現萬澤明手裏居然捏著一條白粉兒的線。
殷黎川正式接手黎氏財閥之後,裴津華把這條線交給殷黎川暗中處理。借助黑幫產業的掩護支撐,經過一年多的經營,這個巨大販毒網絡逐漸變得脈絡清晰,殷黎川也成功成為這個網絡上最重要的一員。
讓殷黎川有些吃驚的是這個販毒網絡緊緊吸附著南北的數位高官,這幾位大人物每年按照官職從中提取可觀的分紅。不僅如此,萬澤明手中的這條線還連接著雪山以北。當年金爺想要從萬澤明的地盤上借道運送軍火,實際上看中的就是這條販毒路線。
能夠一舉繳獲這個巨大的販毒網絡是裴津華籌劃多時的夢想,足矣給裴家的政績添上出彩的一筆,所以此番臨近收網的重要時刻,裴津華派出了自己的親信——阮清風親自掛帥,擔任行動的總指揮。
恰巧十月一日毓涼山走火,裴津華正好有了理由肅清這個網絡上北方的數十位重要官員。
在這種時候,殷黎川自然不會讓崔禮和亨利醫生冒險留在北方。裴津華這個人太小氣對殷黎川身邊人又多有防範,就憑亨利醫生這個某小國王子的身份,足夠讓裴津華給殷黎川扣上一頂勾結外邦臨陣出逃的大帽子。
讓裴津華放心的辦法很簡單,那就是除了絕對服從命令之外,身邊絕不留一個可疑的人物。
誠然,殷黎川不是一個會向任何人輕易低頭的倔驢。奈何,裴津華手裏不僅攥著周家人的幾條性命,關在陸軍第三監獄的季文遠的小命也捏在裴津華的手心裏,殷黎川不得不向裴津華低頭。
離別的時刻總是太傷感,所以很多人喜歡悄悄的走,不想看別人轉身離去的背影,也不想把背影留給依然遠望著自己的別人。
殷知送亨利醫生離開以後,殷黎川在門口站了很久,那雙狹長漂亮的眼睛靜靜的望著車子離去的方向,今日一別不知道跟他們還有沒有再相見的可能。都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相遇總是一瞬間,就像夜空中炸開的絢爛煙花,驚天一現美不勝收讓人流連忘返。
白銀從身後圈住殷黎川的腰,把頭靠在這個人溫暖的後背上,他不想看殷黎川因為別人的離開露出這種悲傷的表情,看上去很孤獨,會讓人有一種受挫感,覺得自己很無能,不能讓這個人開心幸福。
殷黎川忽然轉回身,雙手捧起白銀的臉,他開口問的問題很傻,又莫名的讓人覺得心疼,他問,“白小兔,你不會離開我,也不會丟下我的對嗎?”
白銀看著眼前不安的像個孩子一樣的殷黎川,心口隱隱作痛,抬手覆上殷黎川的手背,輕聲的說,“殷黎川,我不會離開你,我會狠狠的纏著你,讓你喘不過氣,讓你隻能屬於我。”
殷黎川那張精致的過分的臉上露出一個耀眼的笑容,修長漂亮的手指撫摸著白銀淡色的嘴唇,蠱惑般的聲音在白銀的耳邊響起,“殷黎川本來就是你的,隻屬於你一個人,你可不要把我弄丟了。”
白銀本能的感受到殷黎川身上這種濃重的不舍的情緒,殷黎川像是很害怕他會丟下他,就像當年的何浩洋一樣,頭也不回的離開他。
“不會的。”白銀墊腳緊緊摟住殷黎川的脖子,“不會的”白銀又重複了一句,濕潤的吻落在殷黎川的耳邊,“隻要你不趕我走……”
十月的天空陰沉沉的壓在樹梢,沒有閃電也沒有驚雷,毫無預兆的下起了大雨。
因為老夫人生病的緣故,這棟別墅的管家張伯也接到崔禮的電話,他隻有一天的時間料理這邊事務,之後也要回加拿大了。
客廳裏,阿憲和織田惠子頭挨著頭看著桌上的平板電腦,正在研究這些天要去哪玩。白銀有些悶悶不樂的坐在殷黎川身邊,他其實根本不在乎去哪玩,他隻想跟殷黎川單獨相處。
對!單獨相處的意思就是他跟殷黎川兩個人,沒有四個神出鬼沒的貼身保鏢,也沒有織田惠子跟阿憲這倆無敵大燈泡!
畢竟,在他們麵前跟殷黎川做一些親熱的事情,白銀老是覺得很不自在。尤其是親眼目睹了殷黎川眼裏的不安之後,白銀覺得必須要做點兒什麼消除一下殷黎川的心理陰影。
還沒等白銀相處可以跟殷黎川獨處的辦法,殷黎川的那部私人手機忽然響了。
聽到那個極為特殊的手機鈴聲,織田惠子警覺的抬起頭看向殷黎川。坐在殷黎川身邊的白銀看到殷黎川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人名居然是陸!明!軒!
白銀狐疑的看著殷黎川,心說他家大BOSS什麼時候跟陸大少關係這麼好了。
殷黎川倒是很不避諱的拿起手機接了起來,電話那頭響起陸明軒冷靜又急促的聲音,陸明軒講的是爪哇語,他的發音很奇怪,說話的語速也很快。當聽到“裏德”這個名字的時候,殷黎川的眉頭不自然的微微皺了一下。
裏德是周老大周長青的心腹,熟悉的人大多都叫他老阿德。大清洗當晚護著周家一對兒女從後門出逃的就是老阿德,在後山與大幹部刀疤火拚的時候,老阿德被子彈打穿腹部,沒能跟著織田惠子逃出來。
當時清理現場的時候的確沒有發現老阿德的屍體,但是斷橋下有汽車爆炸焚毀。所有人都以為老阿德已經死了,時隔兩年再次聽到老阿德的消息,的確讓人有些吃驚。
更加出乎殷黎川意料的是,這位周老大身邊的心腹重臣死裏逃生之後沒有去投靠少主人周宇晨,而是被與金爺齊名的黑市大佬“蝮蛇”收於麾下。
“他呢,什麼態度?”殷黎川問的自然指的是老阿德的少主人——周宇晨,而陸明軒給出的回答讓殷黎川莫名的有些火大。
周宇晨得到這個消息之後,二話沒說帶著手下的人就去了“蝮蛇”的老巢——仁德巷,那個人鬼蛇神三不管的黑暗地帶。
“所以我才著急找你商量。”陸明軒也顧不得什麼爪哇語,直接蹦出來一句中文,“我擔心老阿德手裏捏著周家什麼把柄,周宇晨會崩潰的!”
殷黎川聽完腦子“嗡”的一聲,他忽然想起那個夏日的午後,另一性格的周亦可拿給他看的那本資料。如果周宇晨知道當年嚴達的死,還有柏林醫院的大爆炸,都是他的父親和準嶽父季文禮一手策劃,為的就是討好新主子扳倒殷家,清除一切阻礙太子爺周宇晨登上黑幫老大寶座的障礙。
如果周宇晨知道了這些,他還能撐得住嗎?
“你別急,我來想辦法。”說完,殷黎川伸手掛斷電話。白銀坐在一旁有些驚恐的看著殷黎川,他很少見殷黎川一本正經的處理事情,那張精致的臉上掛滿了千年不化的寒冰,看上去很嚇人。
殷黎川轉頭看向白銀的時候臉上已經換上了溫暖的笑容,他伸手抱了抱白銀,低頭溫柔的對懷裏的人說了一句,“白小兔,你先決定一下去哪玩,我去樓上打個電話。”
殷黎川溫暖的懷抱離開白銀,白銀怔怔的看著殷黎川快步走上樓梯的身影,一個奇怪的念頭忽然湧了上來:其實,他對殷黎川的事一點兒都不了解,什麼忙都幫不上,像個十足十的廢物一樣,居然還想要保護殷黎川……
織田惠子也呆呆的看著二樓的方向,整個人緊張的從沙發裏站了起來,再也沒有心思研究去哪兒玩了。殷黎川的那部私人手機平時很少有人打電話進來,每響一次都會發生天大的事。
她經曆過的一次是在聖誕節的晚上,殷黎川忽然接到一個電話,之後殷黎川就急忙帶著殷一和殷葉出去了。半夜的時候,殷黎川帶回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連織田惠子都自認不如的殷葉也身受重傷昏迷不醒。那晚,秦老從受傷的兩個人身上前前後後取出了十枚帶血的彈殼。
那天以後,織田惠子再也沒有見過殷黎川那輛黑色魅影,後來聽殷一無意間提起說那輛車已經撞得麵目全非,丟在廢舊汽車處理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