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過莎士比亞的戲劇,就深有體會,在沒落的貴族身上總有一種自負,更或者是一種孤傲,這並不是他們在造作什麼,而是與世態炎涼並生的保護色。
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看得懂。
VIP包間裏,百事通張耀楚穿著幾萬塊一件的半袖衫,翹著二郎腿坐在耿曙光對麵,嚼著口香糖嗤之以鼻的說,“都不是什麼殷家大少爺了,還擺什麼大少爺的臭架子,當真以為誰還怕他不成?”
“小點兒聲會死啊,這話要是傳到文婷姐的耳朵裏,非得打斷你的狗腿。”耿曙光瞥了張耀楚一眼,這個圈子像是心照不宣似的,對殷黎川這個名字閉口不提,卻不約而同的死死的盯著上河園別墅的一舉一動。
“吥,”張耀楚不屑的做了個鬼臉,神神秘秘的對耿曙光說,“給你講件有趣的事,殷黎川不是要賣了上河園的那棟別墅嗎,你可知道這位抽手闊綽不願透漏姓名的幕後買主是誰?”
耿曙光低頭假裝晃了晃酒杯裏加冰的威士忌,仍舊是沒有忍住好奇的問了一句,“是誰?”
“戚明朗。”
張耀楚說完,笑得一臉意味深長,看得耿曙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殷黎川和戚明朗當年那段曇花一現的戀情,可謂是震動了整個圈子。就連從不關心圈內八卦的父輩們,聽說殷黎川殷大少爺有了新寵,都跟著驚訝的下巴差點兒掉下來。
沒錯,這位殷大少爺確實跟別人不太一樣。
七年來,他的身邊除了何浩洋之外任何人都不能靠近。這個有著重度潔癖的人隻會牽何浩洋的手,對著何浩洋一個人微笑。
跟戚明朗的戀情曝光之後,不知道引來多少人的羨慕和仇視。尤其是,當時追殷黎川追的最凶的崔家久久大小姐,甚至揚言要殺戚明朗。
隻是這段被外界傳的沸沸揚揚的感情僅僅維持了三個月就黯然結束了,也是在那個時候,他們才真正見識了這位殷家大少爺的心究竟有多硬,有多冷,有多狠。
七八月的傾盆大雨,石子那麼大的雨點砸在單薄的身上,每落下一滴都砸的生疼。
戚明朗冒著大雨跪在殷黎川別墅的鐵柵欄門前,祈求那個人的原諒。不管戚明朗喊的多麼大聲,哀求的多麼撕心裂肺,殷家大門始終緊閉著,沒有一個人出來看戚明朗一眼。
最後戚明朗的眼淚哭幹了,嗓子喊啞了,體力不支的暈倒在殷家大門前,都沒有見到殷黎川的身影。聽說戚明朗大病一場,醒來之後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總之,戚家跟殷家的仇恨就這麼結下了。半年前,北方金三角倒台的時候,戚家暗地裏提供了不少情報資料,也算是為兒子出了口惡氣。
耿曙光押了一口酒,吐出一口火辣辣的熱氣,難怪自從崔家二公子接手中國市場之後,不顯山不露水的戚家竟然抱上了崔氏集團的大腿,搖身一變竟然擠進了上流社會。
忽然張耀楚的手機“叮鈴”響了一聲,張耀楚摸出手機,嘴裏的口香糖吹出個泡泡,眉頭差點兒擰成疙瘩,“這個殷黎川真TM不是個省油的燈!”
那天殷黎川披著外套立在大大的落地窗前,直到再也看不到吉普車的尾燈才慢慢的收回目光。
世事維艱,緊盯著他的那些人不會給他任何犯錯的機會,更加容不得半點兒隱瞞和私心。
複式兩層的公寓,雖然比不上上河園別墅住著寬敞舒服,倒也收拾的幹幹淨淨,這讓殷黎川不禁有些懷念白銀的公寓,有些懷念今年夏天那段短暫又安逸的日子。
跟著走進門的短發女孩子,穿著一身大紅色的製服配著一條大紅色的超短裙,即使是寒冬臘月依然隻穿著一雙單層皮鞋,過膝的褲襪包裹著修長漂亮的雙腿,露出一截白花花的大腿。
“川,以後我們就住在這裏嗎?很棒耶~”女孩子一隻眼睛朝殷黎川擠了一下,背著手把樓上樓下仔仔細細的參觀了一遍。
殷黎川坐在一樓的沙發裏閉目養神,爺爺派來照顧他的四個人被他直接拒絕了,他最終還是不忍心讓爺爺知道他真實的身體狀況。
感覺到有人在沙發前坐下,殷黎川半睜開眼睛看著穿著一身大紅色製服的大眼睛女孩子,“惠子,謝謝你能來。”
“嗯~嗯~”名叫惠子的女孩子搖了搖頭,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捏住手指比劃了一下,“在爺爺來之前,就由我來照顧你。而且,你這個房子需要稍稍布置一下,韓李哥哥留下的東西正好派上用場。”
聽到韓李離開的消息,周宇晨的心裏火燒火燎的,雖然已經暗中增派了保護上河園別墅的人手,還是免不了擔憂,這種時候殷黎川身邊不能沒有一個靠得住的人。
等到殷黎川搬家這天,太子爺把文件往莫老頭跟前兒一推,“今天我有重要的事要外出,一切事務請莫老先生代為處理。”
說完帶著老鷹和烈焰這兩個貼身小跟班瀟瀟灑灑的走出辦公室的大門去了,莫老頭兒立在門裏搖了搖頭,一旁的阿瑞察言觀色的問了一句,“莫老兒不攔著太子爺?”
莫老兒踱步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戴上老花鏡準備開始處理堆成小山似的的文件,嘴裏慢悠悠的說著,“由著他去吧,太子爺是個重情義的人,心裏一定是放心不下那一位的。”
所以,當周宇晨風風火火的走進門去的時候,看到眼前這位紅衣製服的辣妹,頓時有些蒙圈。要不是殷黎川此時此刻正披著外套坐在榻榻米暖茶室裏看書,真不敢相信這裏就是殷黎川的家。
在門口脫了鞋,目不斜視的走到茶桌前矮身坐下,茶桌下方有空間可以舒服的把腿放進去,腳下的石頭熱熱的。周宇晨不禁讚歎韓李有眼光選這麼一套暖茶室,就不用擔心殷黎川冷了。
見殷黎川把手裏的書合上,周宇晨湊了過去,一雙眼睛瞟著紅製服的小妞,小聲的問殷黎川,“川兒,這位又是誰呀?你可別告訴我這是你……女朋友,我年紀大了心髒不太好。”
“啊,這是織田惠子,秦先生的外孫女。”殷黎川抬眼看了看不遠處,一身紅色製服的小妞兒正上下打量著周宇晨帶來的兩個貼身跟班——老鷹和烈焰。
周宇晨眼神暗了暗看,目光在織田惠子的身上掃了一眼,又回頭看看殷黎川,“織田惠子?那位著名的血液科專家織田真一郎的女兒?”
殷黎川點了點頭,周宇晨神情漸漸冷卻下來,神色複雜的看著眼前消瘦的人影。殷黎川一直都不肯說當時在瑞士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突然獨自一個人回國。唯一可能知道真相的韓李,嘴巴緊的像塗了膠水,一個字都沒有透漏。
現在殷黎川的家裏突然出現織田家的女兒,周宇晨莫名其妙覺得心裏很痛。難道在殷黎川的眼裏,自己竟然如此不值得信任,甚至還不如一個織田。
艱難的吐出一口氣,周宇晨強裝笑臉,“川兒,韓李走了,你身邊不能沒有個人保護,我把烈焰留給你,他從小就跟著我,你可以絕對放心。”
哪知這句話竟然被織田惠子聽到了,小妞兒一撇嘴滿臉不高興的看了周宇晨一眼,走到殷黎川麵前,“讓他跟我打一架,贏了才能留下!”
烈焰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擰巴,這個小妞兒鄉下來的吧,沒聽說過太子爺手下黑白雙煞的鼎鼎大名?
自知這個小妞兒對上烈焰沒有什麼勝算,周宇晨剛要開口阻止。誰知坐在一旁的殷黎川點了點頭,淡淡的說了一句,“好,就按你說的來。”
殷黎川的高級公寓裏怎麼可能讓他們兩個亂來,周宇晨往窗外望了望,樓下花園裏陽光正好,長椅上坐著一些出來曬太陽的老爺爺老奶奶。
於是轉回頭來說,“這樣吧,你們從門口出發,到花園裏找一位頭戴藍色帽子,坐在長椅上看報紙的老人,要在不驚動老人的前提下,誰先把老人襪子的顏色準確的說出來,就算誰贏。”
看著一紅一黑兩個人影奪門而出,殷黎川斜眼看了周宇晨一眼,“這個遊戲你還記得?”
窗外的陽光灑在兩個人身上,周宇晨也轉眼看著殷黎川。聖瓦萊的校園生活不全是驚險刺激的,大多時候是百無聊賴的悠閑時光。那個時候,殷黎川的想法奇奇怪怪的,發明了這個“看誰快”的遊戲。
每次看到周宇晨得勝歸來,殷黎川的嘴角總會露出不經意的笑容。大概就是為了這一抹淡淡的笑容,周宇晨每一次都告訴自己不能輸。
直到兩年前,周宇晨在毓涼山與人飆車時車子意外失控,身受重傷。殷黎川在急忙趕來的途中,遭到死對頭柯景明的圍追堵截。
盡管季文婷帶人及時趕到,殷黎川那輛與周宇晨黑色蝙蝠一同出場的銀色蝙蝠,還是撞毀在了路邊的岩石塊上。
“當然還記得,”周宇晨看著殷黎川的目光明亮而堅定,“川兒,我知道,有些事你不肯告訴我,一定有你不告訴我的原因。我今天隻想告訴你,隻有你和文婷,是我周宇晨想要用命守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