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殷黎川的臉色不對之後,韓李也不知道闖了幾個紅燈,一路飆回西山上河園別墅。
屋內的溫度維持在三十度,殷黎川進門之後連拖鞋都沒換,整張臉病態的慘白著仿佛結著一層冰。
韓李扶殷黎川坐在沙發上,連忙跑到浴室把浴缸的熱水打開。複又折回身來,扶起殷黎川一步一步慢慢的朝浴室走。
殷黎川衣服都沒脫直接抬腳跨進浴缸裏,韓李半跪在浴缸邊,緊張的看著躺進浴缸裏的人。蒸騰的水汽中,殷黎川臉上的冰淩慢慢融化,臉色也跟著一點點恢複正常。
狹長漂亮的眼睛看向韓李,殷黎川的手從手中抬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我沒事了……”
韓李通紅著一雙眼眸,扭頭看了看旁邊按摩浴缸裏的水差不多放好了,於是站起身來說,“我去給你拿換洗的衣服。”
關上門之後,韓李立在門口靜默了許久一動不動,那張隱沒在陰影裏的臉上忽然有冰冷的眼淚滑落下來。
直到手機鈴聲響起,韓李這才快步走到窗邊接起來,“探聽到了嗎,崔禮的傷勢怎麼樣了?”
“崔先生的傷的確實很重,萬幸的是崔先生的大哥是一位世界頂級外科醫生,他和他的醫療團隊都非常專業,非常優秀……”
韓李沒有耐性聽電話裏的人婆婆媽媽,衝電話裏的人懟了一句,“說重點!”
電話那頭的人明顯停頓了一下,之後說道,“崔先生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各項功能指標顯示正常,目前在多倫多休養。”
殷黎川靠坐在床上,接過韓李端過來的紅茶杯,喝了一口就放在了桌上,聽到崔禮脫離生命危險的消息,懸著的一顆心終於可以放下了,有亨利那個色醫在一旁照顧,相信崔禮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替崔禮高興之餘,殷黎川抬眼看著立在床前的人,“照看我這個病人,辛苦你了。”
“這不是應該做的嗎,說什麼辛苦不辛苦的。”韓李給殷黎川的後背多加了枕頭,好讓他靠著更舒服一些。
殷黎川意味深長的看了韓李一眼,拿起手機例行每天給白銀報平安,信息發出去之後,殷黎川忽然對韓李說,“那邊的公寓收拾好了就搬過去,這邊的房子隻要價錢合適就出手吧,以後也不會有人再來住了。”
正如殷黎川所料,他前腳從IN酒吧離開,有人後腳就知道了IN酒吧發生的事情。
這天早晨,黑道世家周老大的飯桌上,二夫人忽然對周老大說,“青哥,你看宇廷過完年也就十六歲了,男孩子十六歲就是大人了,也該學著點幫裏的事兒,將來也好幫襯他大哥。”
周宇晨吃著自己的飯,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
周老大穿著黑色馬甲戴著金絲邊眼鏡,聽到二夫人的話放下手裏的報紙,看了看沒有任何表態的大兒子,又看了看一臉期待的小兒子,臉上露出慈愛的神色,“我們宇廷有父親,有大哥,還有這麼多幫裏的幹部們庇護,不用太早的知道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再玩兩年吧。”
二夫人不漏聲色的坐在一旁跟著露出寵溺的笑容,嬌嗔了一句,“青哥,你就寵著他吧,現在誰不知道周家的二少爺都快讓父親哥哥寵上天了。”
周宇晨吃完飯就起身出門去了,門外老鷹和烈焰早早的等在那裏,見周宇晨出來,齊齊鞠躬行禮,“太子爺!”
二夫人一雙眼睛望著看不到的窗外,屋外極大聲的“太子爺”三個字陰刺刺的戳在心口,幫裏從來沒有人敢提起周宇晨的生母。
那個女人出身高貴,名門世家,人人望塵莫及的千金大小姐。周老大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她,諷刺的是,他卻從來沒有得到過她的心。最後那個女人狠心的拋下自己的親生兒子,拋下所有的一切跟著她的舊情人私奔了。
隻可惜,天災人禍並行。那天天空下著瓢潑大雨,雨刷器都近乎失靈了。那個女人的車子為了躲避周老大的追趕,在高速路上失控衝出了路邊的圍欄,車內的兩個人當場死亡。
周老大得知之後,後悔不已。他總是說,如果當初讓她走,她現在一定在某個地方安然無恙的活著。
二夫人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周老大這份到死都不能釋懷的虧欠,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縱容原諒她的兒子——周宇晨。
外界一直都有很難聽傳言,黑幫太子爺周宇晨隻不過是殷家大少爺——殷黎川的一條看門狗。
周老大坐在寬敞的書房裏,聽完手下人的彙報。臨近年關了,幾大幫派之間難免磕磕碰碰,爭搶地盤,流血死人更是家常便飯。隻是萬老大不聲不響的吞了黑瞎子的地盤,倒是讓周老大頗有些吃驚。
最後一個手下彙報完也出去了,周老大接過老阿德遞過來的雪茄,慢慢抽了一口,冷不丁問了一句,“外頭的傳言還是那麼難聽嗎,殷家小子都落魄到這種地步了,還有人在背後這麼嚼舌頭?”
老阿德雙手揣在袖子裏,半閉著眼睛立在周老大身後,答了一句,“老大您可別忘了,這個小子是聖瓦萊的頭號人物……”
周老大扭身看了老阿德一眼,又眼神複雜的轉回身,手指在桌上慢慢的敲著,沉吟良久,“不得不防啊……”
一輛軍牌的漆黑吉普車停在上河園別墅的樓下,從車上走下來一個英姿颯爽的身影,一身軍裝威風凜凜,臉如刀削,目光如炬。
一腳剛踏進屋門,威風凜凜的身影直接把腳縮了回來,對著給他開門的人埋怨了一句,“臥槽,熙熙,你這屋裏空調壞了吧?!”
習慣了冬天的嚴寒猛然踏進維持在三十度的屋子,確實一時半會兒的有點受不了,但是一個好兵不僅能夠接受寒冷的考驗更能經受得住炎熱的摧殘。
季文遠剛開始還妝模作樣的正襟危坐,後來實在太累幹脆癱在沙發上,嘴裏喝著從殷黎川的冰箱裏搜刮來的酸奶。冰涼冰涼的,爽歪歪!
“早上剛接到的命令,讓我把韓李帶回去。他跟你這個混子不一樣,正兒八經的部隊精英,這樣的人隻能為國家所用,這要放任自流就是對人民不負責任,存在安全隱患。”
殷黎川在溫度這麼高的屋子裏還披著一件厚厚的外套,“遠哥,看到你還挺驚訝的,沒想到你親自來了。”
季文遠坐直身子,把喝空的酸奶盒蹲在大理石桌麵上,“我這不是正好來看看你嗎,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裏,韓李跟我走了一準兒不會受排擠受委屈。
哎,你是不知道咱們新上任這位王司令,出了名的剛正不阿,六親不認,賞罰分明。
他才不管你是北邊的南邊的還是京城的,一上任就整頓軍務,像以前那樣倚老賣老懶懶散散的混日子,現在絕對不成了,搞不好還得記大過。”
“看來,來了位了不得的人物啊,難怪徐家這麼快就倒了。”殷黎川坐在沙發裏,一雙眼睛平靜的望著大理石桌麵上倒影出來的人影。
季文遠翹著二郎腿,讚同的點著頭,“你不看看是誰給撐腰呢,現在外頭都說,這以後啊,南方王家是萬萬得罪不起啦。”
韓李從外麵回來,看到門口停著的軍牌吉普車,心裏頓時一涼,接到四公子的電話他就急忙往回趕,還是慢了一步。
“你要讓我走?”躲過季文遠熱情的大抱抱,韓李一雙眼睛盯著坐在沙發裏的殷黎川,隻要他一句話,隻要他說韓李我不想讓你去。
殷黎川抬起頭,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這對你來說是件好事,爺爺也知道了,他老人家很替你高興。”
季文遠立在一邊點了點頭,伸手攬住韓李的肩膀,“這個我可以打包票的,老爺子說了,家裏總算是有個有出息的孩子。”
韓李仿佛沒有聽到季文遠再說什麼,他的眼裏隻有坐在沙發裏的那個人,嘴唇顫抖的說,“那麼你呢?你也覺得我該回部隊去嗎?
哥,我要是走了,你怎麼辦?”
季文遠頭一次見韓李這麼婆婆媽媽的,忍不住在一旁插嘴說,“熙熙這邊你就不用操心了,老爺子會派專業的人來照顧這小子的。”
說完,指了指另一邊的沙發裏坐著的幾個人,一個保姆模樣的女人,三個保鏢似的男人。
殷黎川一直微笑著看著韓李,那張精致的過分的臉上沒有絲毫挽留的意思。
季文遠的車子一路朝著京城的方向飛奔而去,韓李垂頭喪氣的坐在後座上,大刺刺的翹著二郎腿。那會兒進門的時候一心隻想見殷黎川,雖然看到這四個人一時間也無暇顧及。
現在冷靜下來,他終於想明白為什麼殷黎川偏要親自去一趟IN酒吧,殷黎川肯定知道,那些隱藏在暗處的敵人,一定會想方設法的把他這個強援從他的身邊支開。
從一開始,殷黎川就沒有打算再讓他留在他的身邊。難道真的是因為,他對他隱瞞了何浩洋的事情嗎?他開始對他失望了嗎?
韓李摸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號碼,抬頭望著微微晃動的車頂,“文婷姐,我勸你還是不要對何浩洋動手了,他真的會不高興的。”
車窗外,不知什麼時候悄悄的有雪花慢慢飄落,像極了上天送給人間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