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落日黃昏

這世上沒有一樣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

殷黎川拖著行李箱,臂彎裏抱著那盆綠油油的鶴掌花,站在昏黃的路燈下麵。

他已經站在這裏很久了,一雙眼睛望著爬滿對麵岩石的藤蘿花,世界這麼大,竟然沒有一塊可以容身的地方。

要是住酒店的話,那些人很快就會知道的吧,有些傷腦筋啊。

路過的行人投來奇怪的視線,馬路上的車子疾馳而過,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殷黎川知道他在外麵多呆一分鍾,危險就接近一分鍾。

一輛車經過殷黎川麵前突然在前方急刹車停下,又倒了回來,殷黎川神經一緊,手指摸上貼身藏著的匕首。

隻見駕駛室的門打開,久久從裏麵跳出來,“殷黎川!”

殷黎川看見是久久,這才鬆了一口氣,“你怎麼來了?”

久久打開後備箱讓殷黎川放行李,“快跟我走,你就這樣跑出來是要嚇死我嗎?”

車子直接上了高架開進三環,夜晚的城市依舊車水馬龍,這座繁華的不夜城,四處洋溢著熱鬧歡樂的氣氛。

“一個朋友打電話給我,”堵車的時候,久久才從焦急中冷靜下來,對著殷黎川說,“他說你從白銀的公寓搬出來了,讓我趕快來找你。”

“嗯,替我謝謝他。”

久久按了按喇叭,“下午的事我聽說了,其實我早該想到……”

殷黎川伸手按在久久的肩膀上,示意她不要再繼續說下去了。

“北方快要不行了,你最好不要單獨出來跟我見麵。”殷黎川突然講了這麼一句,久久握著方向盤的手抖了一下,強顏歡笑說,“局勢還沒有明朗,你怎麼說這麼喪氣的話。”

殷黎川看著窗外,“你我心裏都清楚,這一天遲早會來的。殷家要是倒了,會連累很多人吧,所有人都急著跟我撇清關係,隻有你這麼傻。”

久久又狂按了幾下喇叭,“殷黎川,就算你一無所有,我也不會丟下你不管。”

殷黎川回頭對久久笑了笑,那個笑容把久久看呆了。如果你愛上一個人,你就會發現,隻要能看到他臉上的笑容,哪怕付出所有,都心甘情願。

“學長,學長,學長,”左澤木老遠的看見白銀,立即把托盤交給身邊的人,擠到白銀身邊,“學長你什麼時候來的,我都沒看見你,身體已經完全好了嗎?”

“嗯,全好了。”白銀沒有理會這個大驚小怪的人,一塊一塊的認真的往桌子上擺著糕點。

左澤木突然伸手一把抱住白銀,激動的差點流出眼淚來,“學長,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咳咳,”白銀冷眼看著左澤木,左澤木立刻跳開,他知道他現在已經嚴重影響到白銀工作了,在白銀生氣之前,果然溜之大吉才是上策。

左澤木逃走之後,白銀放蛋糕的動作忽然放慢了。

殷黎川,你這個大笨蛋,現在到底在哪裏呀,電話不接,信息不回。我可不是真的在擔心你,你走了以後雪碧茶不思飯不想的,都瘦了。

雪碧在家追著尾巴玩,冷不丁了個噴嚏,自己把自己下了一跳。叼起地上的玩具球一路跑到殷黎川的房間,發現房間裏空蕩蕩的,雪碧叫了兩聲,沒有人回應,轉身趴在地上,像是要等殷黎川回家。

酒會大廳布置完成之後,白銀走到倉儲間清點酒水。遠遠的聽到霖在說話,果然,不一會兒霖就來到倉儲間找白銀。

霖今天穿了一身淺藍色的西裝,搭配了一條粉紅色的領帶,風度翩翩。

“霖今天好帥啊。”白銀嘴裏叼著筆蓋,一邊往本上劃著對勾,一邊對霖說,“白蘭的事,還沒有好好謝謝你呢,請你吃大餐怎麼樣?”

“你也會替別人道謝的。”霖抱著胳膊站在一旁,看著工作人員進進出出的忙碌著。

“畢竟是求你辦事的嘛。”

白銀順手把經過的工作人員掉落的花帶撿起來,帶著霖朝大廳門口走去。

“你跟AKO怎麼樣了?”

“好久沒聯係了。”白銀接過經理遞過來的白卡筆,放在一旁的迎賓桌上。

主辦方做了一麵簽字牆,所有的賓客核對完請柬之後,都要走紅毯到那邊簽名。

“銀,別怪我多嘴。”霖把手抄進褲兜裏,“對AKO好一點吧,他最近真的太累了,我看著都心疼。”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白銀握緊手裏的筆。

霖歎了口氣,“還不是北方的事情。”

白銀皺了皺眉頭,“北方?”

七點半,陸陸續續有賓客拿著請柬款款到來,男士西裝領帶,女士香肩美衣,華麗的珠寶首飾在耀眼的燈光下越發的高貴迷人,熠熠生輝。

八點,門口傳來一陣喧嘩聲,緊接著一群人簇擁著一個人走了進來,名貴的西裝,價值百萬的腕表,足以顯示其與眾不同的身份和地位。

殷黎川?

白銀瞪大眼睛,再仔細一看,心頭忽然有些失落,那個人怎麼會是殷黎川呢。

“崔總,您來了。”霖的爸爸快步迎了上去。

那個被叫做崔總的人很有涵養的跟霖的爸爸握了握手,禮貌的寒暄了幾句,在人群的簇擁下步入酒會會場。

會場立時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白銀站在門口,那個崔總乍一看,不論是外貌還是身材真的跟殷黎川很像,這個人應該是殷黎川的哥哥吧,有這樣的哥哥和家族背景,殷黎川大概也不需要他這個小小的庇護所吧。

盡管心裏依然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失落感,還是替殷黎川很高興,像他那種嬌生慣養的大少爺就應該在那樣的環境裏生活,不然怎麼活得下去。

霖站在一旁,順著白銀的目光看著人頭攢動的會場,“那是崔氏集團的三公子崔禮,現任執行副總裁。”

“看著好年輕。”白銀低頭整理著請柬卡。

“美國商學院碩士,27歲,年輕有為。”

霖幫著白銀把會場的門關上,主持人已經上台介紹崔氏集團的發展曆史。

之後是執行副總裁崔禮的酒會致辭,他說話的聲音很好聽,語速不快也不慢,總讓人想起一個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身影。

白銀來到側門,經理揮了揮手,“銀,你就站在西南外圍,有什麼突發事件及時處理。”

“好的。”

總裁致辭完畢,酒會正式開始,服務生端著香檳穿梭在來賓中間。

白銀站在西南角落的石柱旁,仔細的聽著耳機裏傳來的對話,眼睛四處巡視區域內的賓客情況。

站在他前麵的兩個女士的談話突然傳進白銀的耳朵裏。

“老崔到底還是沒有來呀。”深紅露背的禮服,高雅霸氣。

“這種風口浪尖上,怕是崔董也不好公開露麵吧,這麼多記者在呢。”一旁說話的人說穿著一身簡單的白色長裙。

“是啊,聽說那個女人跟現在的丈夫在外麵欠了不少賭債,想拿兒子當交換,讓崔家替她還債。”穿深紅禮服的女士臉上露出鄙夷的目光,“不過是個戲子,還真以為有人會對她付出真心?”

白色長裙的女士忽然壓低聲音,“可是,兒子就不一樣了,畢竟是親骨肉。”

身穿深紅禮服的女士笑了笑,“如果這個兒子不能活的長久呢?換成是你,你會認嗎?”

“這……”白色長裙的女士猶豫著,深紅禮服的女士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什麼?賭債!白銀無比震驚的聽著兩位女士的談話內容,交換是什麼意思?活不長久又是什麼意思?

一個個疑問,一個個謎團狠狠的撞擊著白銀的腦回路。他想起來關於殷黎川的點點滴滴,當時無比嫌棄他這也不吃,那也不喝,挑食的要死,就連做菜的油都必須是西班牙橄欖油。原來,他不是不吃而是不能吃。

久久已經把話說的那麼明白了,吃了會犯病,自己為什麼會以為是個笑話,愣是忽略掉了。

殷黎川呀殷黎川,你身上到底隱藏著多少秘密和傷痛,你總是站在遠離人群的地方,獨自一個人默默承受著。而我,竟然是這麼的差勁,在你最需要的時候,伸手關上了門。

人,天生同情弱者,但並不是所有的弱者都能走進內心深處。假如,你不曾對我好,此時的我也不會如此的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