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4章 你和她什麼關係?

夜色寂寥。

江潮生明月。

柳依依挽起耳畔濕漉漉的頭發,看著水麵泛起點點漣漪,自顧自的問:“尚先生跟那位楊姑娘是什麼關係?”

烏篷船沉了,撈起來的時候已經被十一樽煉丹方鼎壓得碎為舢板,辰天隻得挑出大的那塊充當代步工具。

他一邊蕩腿前推,一邊回應:“柳姑娘從未見過她?”

“嗯。”

“巧了,我也是。”

“你——”柳依依明顯對這個答案不滿意,撩撥清水澆向辰天,“難道她出手相助,隻圖你長得清秀?”

要是七魄未遭受重創,也未傷根骨,辰天肯定借機自誇確實長得清秀,滿口應下了。

但輪番的重傷,再上加蟪蛄之咒壓製修為,他的五官有些脫相了,非但遠遠談不上清秀,反倒極其接近行將就木的死屍。

“那柳姑娘期望聽到什麼樣的回答?”

“如實相告就行。”柳依依扯了扯衣衫,勉強遮住胴體,“若你執意有心遮掩,最好騙過我,不留一絲一縷的痕跡。”

翁漣與謝蓬帆都簇擁在舢板附近護駕,當然也聽到柳依依的一席話,兩人視線相逢,均看到對方臉上怪異的神色。

柳依依身為孤織話事人,又是暗中扶持姑蘇城的幕後高人,方圓千裏的木魅獸妖,差不多也聽其調遣。

她在眾人心裏,當真是掌握生死大權的萬物主宰,雖談不上殺伐果斷,但絕不是像她名字那樣的軟弱角色。

可現在她話裏話外,居然有點小女兒家的姿態,一直追問那位楊姑娘的來曆。

按理說,這種事以孤織的情報收集能力,當夜便可以調查一清二楚,何必糾纏辰天親口講述呢?

翁漣繼戎錦之後,一直在孤織本部承擔軍師參讚之職,最為洞察人心。

他總感覺自從辰天到來之後,自家仙尊的處事風格多多少少有些變樣了,但具體表現在何處,他一時也說不上來。

“黑虎幫沈雷義,肯定是孤織安插在姑蘇城內的附屬勢力吧?”辰天稍作沉吟,分析道,“既然他掌握各大碼頭的腳夫民工,也算是姑蘇城商業繁榮的基石。”

“而那位楊姑娘的酒樓生意,明顯依靠航運商路,當然希望我助黑虎幫整治水妖,恢複貿易。”

“那她仗義執言,出手解圍,難道不在情理之中嗎?”

“就這麼簡單?”柳依依將信將疑。

辰天笑了笑,脫下外衣為她蓋住若隱若現的雪白肌膚:“當然就這麼簡單。”

柳依依盯了盯光膀子的辰天,瞧他背後的傷口已經被河水泡得發灰,外翻嘟如魚唇,心裏突然有些悸動。

她半挪身形,拉上辰天挨坐在旁邊,盯著他又說:“可那位楊姑娘有句話問得很奇怪。”

“哦?”

“她問,我真的隻是你妹妹。”

“我也不知道她的意思。”辰天眼神飄忽,無可奈何的攤了攤雙手。

天色太暗,柳依依沒注意到他的細微表情變化,一邊檢查他的傷勢,一邊絮絮道:“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那位楊姑娘很眼熟。”

“她很像你的一位故人?”

“沒錯。”

你們當然熟悉了,辰天暗忖,那位楊姑娘正是你同門師姐,萬年之前同受梵天麟菩姬的點化。

後來你們姐妹還共同開創合歡宗,研有落蘇心法,甚至可以鬆動蟪蛄之咒。

辰天很肯定,剛才在東門遇見的楊姑娘,正是楊娘。

看來鬼燈已然破譯藥方,永泰城也據此大致知道自己的下落,於是派出人手進駐姑蘇城一探究竟。

隻不過他沒想到,楊娘甘願冒險,親自趕赴動蕩不安的敵占區,甚至還混得不錯。

剛才楊娘明顯已經認出自己了,同時也認出同門師妹,所以她才有意問柳依依是不是真的隻是自己妹妹。

楊娘借此向自己表明真實身份之餘,明裏暗裏當然還有點吃味,尤如柳依依現在輪番追問。

不過。

辰天當然不會將真相告訴柳依依。

因為他有意整合孤織,從而肅清周邊魑魅魍魎,同時也要借此打擊姑蘇城的世家望族。

更重要的是,組建專業水師迫在眉睫,辰天也有意借水妖私軍練手,最終穩住柳依依並打消她南遷的念頭,從而再收納大批草木精靈。

這算盤撥得很響,經過林家行館之事,他也感覺如今已經達到一半預期了。

至於後續,他同樣很有信心,簡直勢在必得。

深秋河風吹得有些冷,辰天縮了縮臂膀:“現在回去好好休息一夜吧,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現在腦子太亂,毫無頭緒。”

“辛苦尚先生了。”柳依依淺聲致意。

今天發生的事情確實很多,但收獲也多,除開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極大緩解支出壓力,十一樽煉丹方鼎也總算到手了。

這下日產上千臻化丹,共計三千餘名的私軍不僅穩住人形,實力還可以據此猛漲七八成。

按照如此大好形式,那在月底向蕪灣黃大仙發動總攻,奪回風水泉眼也絕不是奢望。

不過話又說回來。

柳依依經過今天的種種變故,愈發覺得辰天所言不虛,孤織本部必然有一名不顯蹤跡的奸細。

此人很可能並不向黃大仙效忠,反倒更像林葉兩家安插的暗樁,否則黃大仙不會恰巧挑在自己處在林家行館之時,猝然發動強襲。

因為按照黃大仙的種種表現推斷,他隻為青白靈芝玉洗而來,並不在意林家行館是否權貴雲集。

柳依依思緒漸遠,回想起黃大仙與林茂豐的對話,突然意識到林茂豐之死,肯定有人向黃大仙授意委托。

但此事牽扯重重疑點。

她一時半會也推導不出誰是最大的受益人。

因為林茂豐確實隻是酒囊飯袋,稱他是吸血蛀蟲一點也不為過,那他今夜橫死,又有何意義?

柳依依很想與辰天交流看法,但轉頭卻瞧見他暈暈欲睡,臉色蒼白得宛如一張白紙,明顯是累得夠嗆。

朗月沉入西山。

轉眼已經到後半夜了。

柳依依絲毫不顧頭疼欲裂,強行催動靈力,輕輕托起舢板淩空而起,一躍飛回孤織總部。

“小黎準備熱水。”

“仙尊現在要沐浴?”

“嗯,你把尚先生也扶進來吧。”

“啊這——”小黎遲疑,“他與仙尊共浴總歸不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