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5章 不必擔心

時值深秋。

山霧一片藹藹。

伴隨大雁結伴南飛,趙屏山犀利的視線穿過雲層,落在貼合天際的巍峨群山。

一股異樣的思緒逐漸在他心頭泛起,點出圈圈漣漪,龍虎騎兵乃是滄汐殷氏的精銳,更是如日中天的金字招牌。

往往隻需招展軍旗,任何宵小無不潰散千裏,可謂百戰百勝。

然而就在前天,就在距離軍寨不足七十裏的牧野灘塗,這支傳奇騎兵卻悉數葬身於深不見底的沼澤,仿佛從未存在。

剛剛聽到消息之時,趙屏山呆若木雞,即便又過兩三晝夜,他遠望牧野灘塗方向還是難以置信,總覺得時空錯位。

“長兄。”

“說。”

“本部果真……”趙宏英沉吟半晌,艱難啟齒,“果真與辰天兵戎相見?”

“事已至此了,豈有回頭之路?”趙屏山收回視線,看向身後的親兄弟,“你我為將,必當守土有責,辰天降臨滄汐北域大舉侵犯,勢如域外天魔,唯有兵戎相見而已。”

“可是……”趙宏英遲疑。

長兄如父,他自小受趙屏山照顧,無論是求學練武,他永遠都是趙屏山最堅定的擁躉。

而少年天材的趙屏山,也展現遠超同齡人的非凡天賦,更讓趙宏英緊緊追隨左右,視之如天。

但麵對辰天所部在牧野灘塗展現的戰力,趙宏英最終還是質疑了,本部玄甲砧字營當然比不過龍虎騎兵,而辰天所部的永泰軍又遠在其上。

那此番主動出擊,豈不是自尋死路?

趙宏英確實知道永泰軍與龍虎騎兵鏖戰之後,必定身受重創,現在也確實是最佳時機。

可懾於當時牧野上空磅礴的靈力波動,還有宛如實質的戰意,縱使是百戰不殆的趙宏英,還是心有膽怵。

高達三十丈的望蒼兵人,攪動雲霄的劍氣,震徹乾坤的聖獸巨吼,無不給他留下難以磨滅的陰影。

“沒什麼可是的了。”趙屏山滿臉淡然,右手搭在趙宏英的肩膀,“辰天確實一心為民,但他卻以屠戮世家為代價。”

“然而放眼天下,誰最終承擔澄清玉宇的重任?又是誰提供修士蕩盡世間妖邪?”

“還不是千百個咱們臨江趙氏的世家?”

“所以辰天注定走不遠,我們也注定與他兵戎相見,如果姑蘇城淪陷,那麼首當其衝的則是臨江城。”

說到這裏,趙屏山的語氣緩和不少,徐徐道:

“不為世間蒼生謀福祉,你也想想咱們身後的臨江城吧,落蘇河的美景,可不容辰天踐踏。”

趙宏英聽及此處,久久不語,最終還是將滿腹勸諫之辭咽回去了,同意主動出擊攻打牧野塢堡。

但打歸打。

辰天先前親自帶隊造訪玄甲砧字營的軍寨,送上不少厚禮,最大的衝突也僅限於陣前鬥將。

與其相處十餘天,多多少少算是有點難以明說的舊情,現在突然刀兵相見,委實也有點讓趙宏英不自然。

他將此番情愫向趙屏山說了說,引得趙屏山一番由衷感慨:

“如果不是各為其主,辰天也算是值得深交的君子,可惜啊可惜。”

“我聽說流波城水師主將韓元凱據此大做文章,汙蔑本部通敵,但最終還是被軍師殷籌壓下來了。”趙宏英說完疑惑道,“長兄可與軍師有交情?”

“沒有,半點也沒有。”趙屏山篤定道,“殷籌出身寒門,未在主帥殷建元麾下當職之前,我從未與他有過任何交際。”

“那他為何仗義執言,肯為本部出頭?”趙宏英更疑惑了。

趙屏山淺笑:“殷籌可是軍師參讚,心思玲瓏,當然看得出辰天先前籠絡本部,但我將辰天所有文書原封不動的呈上去,他自然也看得出韓元凱有意汙蔑本部通敵了。”

“這位軍師參讚,可謂慧眼識人,此戰過後咱們代表臨江城向其致謝吧。”趙宏英點點頭。

運籌帷幄的軍師很常見,但洞察人心的參讚可稀世罕有,先前自家族兄趙玉堂也立誌成為一位軍師參讚,然而終其一生,也未獲得外界的認可。

紙上談兵的趙玉堂,最終死在自己倨傲的脾性之下,雨夜強襲斜月穀不成,反倒被雁山樊長翔繞後斬於山林。

“長兄,三個趙玉堂可抵一個殷籌嗎?”

“趙玉堂?羞於殷籌相提並論,估計隻有永泰軍的龐興雲可以與殷籌一較高下了。”趙屏山毫不猶豫的做出結論,但又好奇道,“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殷飛率領龍虎騎兵伏擊辰天不成,反倒全軍覆沒,我擔心龐興雲向辰天進言,再次使詐。”趙宏英滿臉鄭重。

趙屏山擺擺手:“反伏擊的手段用過一次,再用第二次便不靈驗了,你不必擔心。”

“更何況。”

“本部此番出擊,乃是正麵強攻牧野塢堡,算是殲滅戰,比拚的也是勇武血氣,一切計謀都派不上用場。”

“那我就放心多了。”趙宏英舒心長籲,“那本部何時出動?”

趙屏山想了想,詢問道:“各項攻城器械準備好了嗎?特別是衝車,沒有百餘架肯定拿不下那座塢堡。”

“姑蘇城三成的工匠都在本部,正在連夜趕製,預計明天交工,攻城衝車更是備有兩百餘架,完全夠用了。”趙宏英如實回稟。

“很好,明天調軍出發。”趙屏山微微頷首,忽然道,“韓元凱也在此次行動之中吧?他的水師艦隊呢?”

趙宏英遞上文書簡報:“兩個時辰之前傳來消息,說是自水突然傳來異響,恍如平地驚雷,他調軍前去偵查了。”

“即便有異響,也不至於調用全軍吧?”趙屏山蹙眉,撇嘴道,“不必指望他了,辰天所部的水師盡是運兵大艟,並無戰力,最終還是要靠本部攻城拔寨。”

“遵命。”趙宏英抱拳行禮。

不出半刻鍾,玄甲砧字營共計一萬五千餘人,全部得知明天攻打牧野塢堡的命令。

從今夜晚食開始,三軍不得飲酒,不得私自外出,更不得向界傳遞書信。

這些重甲兵全是臨江城的精銳子弟,加之趙屏山治軍嚴明,禁令快速得到徹底執行,從夥夫再到哨兵,無不為明天的攻城戰做準備。

山雨欲來風滿樓。

一股枕戈待旦的戰意彌漫在牧野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