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嘉年從杜家溝搬到永泰城,已經有小半年了,生活當然比之前滋潤太多了。
百畝桃花林僅是桃膠,足夠讓三百戶的村子衣食無憂,更別說城主府隔三岔五的獎勵政策了。
先送豬狗幼崽,又還有雞鴨苗子,前兩天更是挨家挨戶發一頭青牛犢子。
他喜滋滋的看著六畜長得膘肥體壯,覺得趁空閑怎麼也該去龍王廟還願了,順帶也為城主祈福。
不過吧。
他感覺永泰城好是夠好,但地震實在太多了,多到都快習以為常了。
長脖子山鹿鬧過一次,兩個月前,天柱峰倒塌鬧過三次,結果剛剛黃旦城方向又是餘震不斷,鬧著鬧著,還有一到強光從地底冒出來。
這是黃龍翻身?
還是地底的神仙在打架?
杜嘉年原本隻是山溝溝裏的果農,當然想不明白這些,但他很清楚一點,即使魑魅魍魎再牛逼,城主府鐵定治它。
昨天不是有很多山鬼從溶洞裏跑出來嗎?
別看聯執事長得瘦弱,可膽量不小,拿著兵符親自督陣,殺得那些綠皮雜碎躺成一片。
“娘咧!”
“咱們永泰城能處!出事兒是真有人上啊!”
杜嘉年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拾起竹筊將雞鴨攆出院子:“誰他娘的要是敢動我的桃花林,老子第一個上去錘死他!以前殷家稅丁敢造次,現在我看誰還敢……”
結果話音未落。
西北方向突然躥出來一頭巨獸。
沒等杜嘉年回過神,百畝桃花林如同被天降隕石砸過,霎時被夷為平地,一片狼籍。
伴隨咚咚的奔騰之聲,那頭巨獸沒有絲毫停留,橫衝直撞的跑向東南的永泰城。
杜嘉年目瞪口呆,被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訕訕道:“娘咧娘咧,我隻是說說而已啊!”
永泰城的反應很快。
梵山麟剛剛出現,泉台已經敲響警鐸,南廂軍更是應聲而動,幾乎在片刻之內已經在城牆做好部署。
三弓牛筋硬角絞盤硬床弩,立即進入戒備,箭頭直指東南異動的源頭。
伴隨望樓哨兵的令旗重重揮下,塗有水銀汞毒的弩矢,呼嘯而出,一擊刺中正在飛奔的梵天麟。
校正已中,其餘的絞盤床弩跟隨弧線,瘋狂的宣泄火力,城垛頓時霹靂弦驚,嗡嗡破空之聲不絕於耳。
咫尺境九重天的梵天麟,硬是被逼得調轉方向,再也不敢抄近道,隻得猛然刹步逃向昌河。
當初與辰天在天柱鋒一戰,她本來已經身負重傷,剛才又在地底與之生死相搏,更是雪上加霜。
現在她好不容易抓住機會逃出生天,自是半點也不敢懈怠,盡管被凡夫俗子逼得暫避鋒芒,可她還是忍下這口氣。
梵天麟的原形極為矯健,一邁百丈,瞬間躥到昌河的長渚小島。
隻要躍過此河,再往南進入十萬大山,必然可以逃脫辰天的追捕。
嗬!
隻要等本尊逃到南疆,修養元氣,不僅是辰天那廝,永泰城的一兵一卒全部都得陪葬!
梵天麟一念閃過,腳步也隨之愈發輕快,似乎已經看到辰天戰死於永泰城的殘垣斷壁之下。
然而天不遂不人願。
龍王廟前麵的那塊石像突然發出哢嚓巨響,伴隨表皮迅速皸裂,一頭青光閃耀的狻猊猛地擋在河岸。
嗷——
獸吼如雷,驚天動地。
辰天從地底天坑飛躍而出來,抬頭卻是遠遠的看見仙音閣挑角飛簷,察知自己在溶洞奔波三天三夜,行進千裏,最終還是在永泰城附近轉悠。
“先生怎麼了?”童若然見他麵色不對,下意識的問。
辰天指了指一片狼藉的林野,還有戰雲密布的永泰城,神色發緊:“梵天麟已經慌不擇路了,肯定要拚死一搏,但玨玉的靈氣已經耗盡了。”
童若然大驚,果然看到他腰間荷包繡帶已經癟下去了,打開一看,裏麵的玨玉更是碎為粉末。
而就在兩人擔憂之際,昌河龍王廟發出陣陣嘶吼,恍若平地炸起驚雷。
辰天與她相視一眼,均看到對方臉上的忐忑與欣喜,這吼聲可不像梵天麟,如果不是她召來的援手,那麼必然是石像狻猊化形了。
顧不上多分析,他縱身飛躍,剛到河岸便看見令人錯愕的一幕。
隻見石像狻猊狀如雄師,兩個前爪匍匐於地,蓄力撲向體型逾越兩倍的梵天麟,大口猛張之餘,周身更是紅如烙鐵。
噗嗤——
梵天麟被咬住前腿,當即燙出一股刺鼻的焦臭,她忽然驚覺石像狻猊的青光並不是靈氣,而是一層縹緲的火焰。
所謂爐火純青!
她心中大駭,立身頂出前額之上的犄角,蹬地前推。
龍王廟根本經不起兩頭巨獸的摧折,登時崩塌,浩蕩的煙塵撲散昌河兩岸,碎渣劈裏啪啦的砸入水麵,勢如雨下。
辰天拉開童若然躲過水浪,正巧看見樊長翔帶領一隊全副武裝的南廂軍疾馳而來,殺氣騰騰。
“拜見神尊!”
“敢問如何部署!”
“不急,疏散周遭平民百姓即可。”辰天感覺石像狻猊戰力不俗,並且又不耗費靈力,隻是汲取永泰城的香火念力,拖也能將梵天麟拖死。
他拍了拍樊長翔的肩膀,示意安心:“把你的長弓給我。”
長弓由百年靈犀犄角所製,弓弦更是青牛足筋而成,辰天剛剛將其接入手掌,立即一股沉穩的力量正在蓄勢待發。
挽弓如月,伴隨一聲悶雷嗡響,箭矢飛如流星,猛然刺中梵天麟的後腿膝窩,使之踉蹌仆倒。
石像狻猊抓住機會,蹬地從泥灘之中搖尾翻身而起,撞斷龍王廟前的巨木榆樹,再次咬住她的前腿。
梵天麟痛不欲生,接二連三想擺脫石像狻猊的近身纏鬥,躍河逃遁,但時不時的冷箭讓她又三番五次的摔倒在地。
半晌過後。
她身上插滿箭矢,形如刺蝟,兩隻前腿更是被石像狻猊燙得血肉模糊,深可見骨。
梵天麟被血氣激紅雙眼,神智大失,現在她隻有一個念頭,拚死也要重創辰天。
轉身一尾抽飛狻猊,她不管不顧的調頭衝向岸邊的辰天,勢要將其剝下一層皮肉。
可辰天麵對涉水奔襲而來的梵天麟,絲毫沒有躲閃,甚至都沒有拉弓開弦,隻是眼底閃過若有若無戲謔。
梵天麟盡管心中感覺不妙。
但還是孤注一擲。
行至半途,她眼見就要一擊拍死辰天,卻突然聽到身側傳來呼啦的破空之聲。
未等她回頭張望,霎時被恐怖的力道撞入昌河,掀起十丈巨浪。
波濤洶湧之下,一頭蠻荒巨獸傲然雄踞河岸,背對陽光投下大片陰影,正是仙音閣鎮山聖獸——麒龍。
此時。
石像狻猊再次從泥灘翻身而起。
它與麒龍分別據守昌河的南北兩岸,踱步遊弋之餘,虎視眈眈的緊盯梵天麟。
辰天負手而立,冷眼旁觀,樊長翔立即站在他身後震聲呐喊:
“伏頸以係,饒你不死!”
“伏頸以係,饒你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