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緩緩睜開眼眸,恍惚間,若不是身體還隱有反應,方才的一切猶如黃粱一夢,好不真實。他下意識地輕輕撫摸著胸口與腹部,感受著之前那場狂亂留下的隱隱觸感。一時之間,怔怔出神。
白玉堂見他如此,連忙輕輕扶住,低聲道:“你醒了?”
兩個人經過方才的親熱溫存,此時皆感身心歡愉。
展昭就著白玉堂的手,坐直了身子,看他眼中全是愛意,不由得也升起滿腔溫柔。此時此刻,江湖紛爭,恩怨情仇,都恍如昨日之塵,毫不重要了。
白玉堂看他清眸流波,溫柔至極,心頭一動,又要湊過來,被展昭抬臂攔住,討了個好大的沒趣。
“明日還有事,留些氣力罷。”
白玉堂也不強求,索性躺倒在鬆軟沙地上,將手枕在腦後,歪過頭半真半假地鬧道:“展大俠還真是無情,將人推倒了便不用負責了麼?你方才可是答應了我那兩個條件。”
“你……?”展昭竟無言以對,一時之間,心頭恍惚,隻覺得原來那個跳脫隨性的“白玉堂”又回到了他的身邊。
話說回來,究竟是誰推倒了誰……
展昭唯有無語問天,也懶得與他爭辯。
兩人自在天地間滾了一回後,不知不覺間,皆起了奇妙的變化,言語間再也沒了先前的顧慮與禁忌。
“你不作聲我便當你答應了?”白玉堂探過身子探問道。
展昭倚坐在他身邊,看他這般胡攪蠻纏,不由回道:“我不記得答應過你,不過,方才我做了個夢,依稀記得好像有人丟了我的隨身素囊。”
這回輪到白玉堂怔住了,心裏竟生出一絲感觸:這個展昭,甚麼時候變得這般“伶牙俐齒”……甚麼時候自己竟有了這種與他相識於前世緣結於今生的熟悉之感?
展昭見他發愣,心情大好,竟笑道:“怎麼,你不作聲我便當你承認了。”
看他笑如春風,醉人心腸,白玉堂隻覺心神搖曳,難以自拔。
展昭抬頭,隻見蒼宇深邃,星辰浩瀚,更覺心頭開闊,竟有煥然新生之感。“罷了,不過是些石頭,丟了便丟了,無甚可惜。”
白玉堂心頭一震,抬眼望去,果見展昭正望向自己。目光交彙處,盡是深情摯愛,不可言說。
白玉堂欠身,將頭枕在展昭腿上,撒嬌搬地攬住了他的腰身。
展昭輕撫他鬢發容顏,時光倥傯,還是在他臉上留下了歲月的痕跡。
“貓兒,想不想聽聽我的故事,我做過的夢……”
展昭心頭一顫,回道:“你不是說過待到時機成熟才會一訴過往麼,切莫急在一時。”
多少次,他滿腔疑問與希冀,想一探白玉堂心中過往,以助他敞開心扉除去心魔,但此前見他屢遭心魔摧折,記憶支離,又不忍他重揭昔日苦痛,深深情意隻能生生忍下。此時此刻,白玉堂竟要向他傾訴心事,展昭心中難免憂慮。
誰知白玉堂倒是無所顧忌,悶聲道:“你我滾都滾過了,時機還不成熟麼?”
“你?”
展昭本來滿懷憂慮,被他這麼一句,弄了個麵上發燙,又尷尬無奈,硬生生地生出一絲無力之感。
眼前這個人,好像正自悄悄地發生變化,又好像仍是原來那個“白玉堂”……
再見此畫,展昭仍覺心頭觸動。這幅畫的臨世,不知又要將他們帶入怎樣的奇詭江湖。
見展昭盯著這幅畫怔怔出神,白玉堂決意一吐心中隱事,“你可知我當初緣何救你?”
展昭回想數日前自己重傷昏迷自蔣平處被人掠走,後來竟被白玉堂所救,短短數日,幾番風波,恍如隔世。
“你不是說乃魔女教所為?隻是我卻不知他們此舉究竟意欲為何……”
白玉堂心神一蕩,仿佛回到了當初那一場血腥殺戮之中,為了救展昭脫困,他不惜殺了當時在場的所有魔女教教徒。
戰複戰,殺複殺,鮮血染紅了他的眼眸,隻為這個初見之下莫名心係的“畫中人”。直殺得心魔漸生,狂性頓起。
“我這雙手沾滿了鮮血,任由仇恨蒙蔽了我的心。你說,我是不是魔鬼?……”
時隔數日,白玉堂才於此時向展昭一吐心事。
展昭閉眼,心中生出一絲痛苦。江湖渾濁,本就難分是非黑白,一心漂浪,更是苦海獨舟。
“是我,累你如此……”
白玉堂抬眸,見展昭眉頭緊蹙,神色悲涼,不禁回道:“不,我要謝謝你。”
“遇到你前,我像那遊蕩於江湖的孤魂野鬼,僅憑本性任性施為,連番端覆了十裏山一帶的匪患,也給自己結下了無窮的梁子和仇怨……”
一樁一樁,一件一件,展昭聽他向自己一點一點吐露陳埋在心的痛苦,隻覺感同身受,胸中酸楚莫名。
“再後來,我便對你動了情欲,隻可惜,你心裏的那個人,不是我……”
展昭神情恍惚,隻覺鼻頭酸澀,心潮激蕩。情怎不是孽,情何嚐不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