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幽冥天子

燈燭突地一跳,映著眾人臉上神色各異。

待聽到歡喜寺一節,瘋子轉頭瞧向展昭那雙星眸,趁著燭光,恩公視若珍寶的畫中仙人宛在眼前,隻此番這音容眉眼較之畫上,更為溫和。忽地憶起與恩公一地共處那段模糊光景,一時間,魔魔怔怔,口中不禁叨念出聲兒:“是了,恩公說過這話兒,歡喜偏向苦中求……偏向……”

展昭大吃一驚,他怎知曉白玉堂與自己這番表心密語。

萬事隨緣,由心而已,他白玉堂秉了此話真諦,確是率性施為。

歡喜偏向苦中尋得,亦是他白玉堂一心所向,執意追求。

怎麼著都是這白老鼠有理,生時如此,死後……亦然。才成全了這份絕然於世的癡情。還留下這半幅偈語與眾人參詳不得。

兩年瀚海逐浪,此番風雲變幻,單單這幾日來際遇交疊,南俠早已做好最壞打算,反倒更見沉穩,唯獨提到他,仍難淡然如初。

展昭定了定心思,隻溫聲問道:“你一時說你恩公已不在世,一時又言他尚在人間,可是他遇到甚麼危難,叫你攜了這密信兒去求助?”

見眾人眼中殷切,那瘋子忽地悲戚起來,“是我害了恩公,我害了他……我,我隻記得那時中了毒,恩公為救我性命,竟為我吸毒療傷,那時他本就剩了半條命……我虧欠恩公……”

蔣平見他說話不再如往昔般瘋瘋癲癲,不禁心中大喜,隻盼他能憶起當年驚天往事。

待聽到老兄弟為他吸毒療傷竟然不顧性命,心裏那個難受,癡癡說道:“倒是合他性子,認定的兄弟朋友,總能舍命相陪……”

一時失態,蔣平忙止了話勢,暗自埋怨,隻怕這句話再揭展昭心中痛處。

見展昭隻斂眸沉吟,也不知心裏想些甚麼。

展昭確是心中酸楚難言。是了,這便是那錦毛鼠行事為人,為朋友為兄弟,兩肋插刀絕不皺眉。為知己為情義,一切可拋從不言悔。如此至情至性,才叫人……難以忘懷。

蔣平偏頭歎了口氣,繼續問那瘋子:“你且莫自責,他不會怪你。你隻好好想想,看還能記起些甚麼來。”

瘋子竭力想了,卻又是一片空白,兀自搖了搖頭。

看來他當年受這奇毒影響,竟壞了腦子。蔣平一想到這兒,不禁心中發寒,好一陣難受,那老五他……

韓天錦見叔叔們一個個神色沉重,心裏也替白五叔難過,怎地如此俠骨英雄,偏嚐盡苦楚不得善終。難道這便是自己雀躍欲入的江湖?既如此,五叔為何還說歡喜?

抬手拉了蔣四爺衣袖:“既然歡喜這般難求,五叔他為甚麼還要求呢?”

四爺看著這半大孩子似懂非懂的模樣,也難與他說清,便借機岔開話頭,向展昭言道:“你方才說到歡喜寺,往十裏山方向,卻真有一座,幾年前香火也算鼎盛,隻這一二年來冷清了。”

展昭略略一頓,向著蔣平,言盡所想:“不瞞四哥,小弟確是想今夜一探慈雲庵,探探白狐背後勢力。”

見蔣平目不轉睛看著,便低頭言道:“那歡喜寺……恐是小弟多慮。隻是當年聽……他言及,說這寺名兒合他心思,倒與那題字應景,便也想探了去。”

蔣平聽罷,心中那個猜測做了實,卻故意板起臉來:“適才不是說過,你毒傷初愈,不易動武,甚麼時候能改改你這性子?”一句話使得南俠臉一紅,心頭一怔,這話兒,白玉堂曾無數次叨念過自己。

見蔣平再三阻攔自己,似是有甚麼隱情,便看他如何交托,便言道:“四哥可是已有妙計在心?”

都是聰明人,蔣平微微點了點頭,“妙計談不上,隻是有一事,猶如芒刺在喉,想找人合計合計,若得你周全,或可穩妥。”

“四哥但講無妨,小弟定竭力周全。”

蔣四爺一聽這話兒,先前顧慮全無,便將這事兒和盤托出。

原來,自今年年初,那襄王府上鬧出了幾件大事兒,襄王壽誕,納入了多名美女,卻不成想竟有紅粉殺手混跡其中,幾次刺王殺駕,害得襄王正妃元妃遭受驚嚇,重病不起,藥石枉然,說是中了邪法。

元妃乃是先皇賜婚,身後勢力也龐大,襄王甚是看重,便四處招人驅邪作法,還找了個托詞,說今年年景不好,襄陽恐有禍事,為了黎民百姓消災解難,方才有了這千道會。

蔣平一聲冷哼,弄得這麼大個動靜,四下裏散播謠言,美其名曰是為黎民祈福,為元妃續命,實則是為了培固勢力,拉攏綠林人士。這襄陽地界兒所有道觀雲庵,眾多道士姑子,皆為了操持這場盛大法事,卯上了勁。

這些個事,展昭來襄陽前,已自仁宗處知曉了大概,想來當今天子早已居高望遠,操控運籌,卻又偏偏不點破玄機。展昭心中念頭一起,直感後背發涼,真是帝心難測,伴君如伴虎,自己尚且如此,大人那邊居廟堂之高,又該如何。

此時聽蔣澤長繼而言道:“前幾天,觀內幾位道兄皆被召去那白雲觀,隻待今明交界,子時開壇。因此這道觀現下,不納香客,隻留我一人守著。想必那慈雲庵亦是如此,你去了也是白搭。”

展昭心細,一聽這話,想到適才自繡青處聽到的那番話,言及那鳳儀閣老鴇白日裏還去了慈雲庵上香方才招惹上白狐一事,心中疑慮更甚,莫不是……假的?隻待去驗一驗便知。

蔣平抬眼瞅了在座眾人,向著展昭悠悠道:“那白雲觀乃是襄陽地界最鼎盛的,既是為襄王開壇,想必奸王這回必定親往。兩年來,尋求老五生死之謎,兄弟們屢屢難得其法,襄王老賊謹慎,更是難近其身。這回大好時機,我想探一探。你看如何?”

展昭心下佩服這蔣澤長心機施為,為尋良機隱忍至今,這道士倒真做得對了。他若成事,與公與私,全在成全相助自己,不禁合意。

心中一暖,便接口道:“四哥心計,小弟佩服,四哥是想借助身份,混入襄王府去。但你一人前去,未免冒險。”

蔣平扭頭,似是看穿了他心思,搖頭:“你卻不成。”

南俠一急,“那四哥可有人選?”

蔣平歎了口氣,“這便是我為難之處,大哥二哥不能及時趕來,惟有那憨楞三哥,倒已然在路上,現下恐是快到了罷。”

還未待展昭如何,小英雄倒是欣喜萬分,早便聽四叔說過叔伯們會相聚,現下想到那兩年未見的三叔,不禁樂道:“三叔要來啦,太好啦!”

蔣平心中一苦,這孩子倒高興,屆時見了麵,那直腸子還不定會說出甚麼傷人的話來。

那燈燭陡地又一跳,果見展昭垂首,一絲落寞似有似無。

幾人又聊了半晌,蔣平偏是咬死了不許展昭前往,計較來去,隻先囑了瘋子回去休息。

待月落星稀,天際一抹銀白初現,餘下三人知曉三爺將至,更無一點睡意。

正對坐之際,隻聞一聲悠鳴,遠遠而來,蔣平叔侄倆個齊齊喜道:來了!

蔣道爺登時起身迎了出去。隻聽小英雄樂道:“展叔,這下好啦,三叔也來啦”。南俠心中一時百感交集。

不一會兒,那談話聲伴著腳步來至,手打簾櫳,正是蔣平伴著自家三哥徐慶入內。

兩年未見,徐三爺倒是一如往昔,隻是兩鬢平添了銀發,展昭心中不禁黯然。

韓天錦一個高蹦過去,“三叔,侄兒拜見三叔!”

那徐慶看到這麼好的侄男,眼圈兒一紅,摟了肩膀,連連喜道:“好,好孩子!你那幹老兒趕明見了你,還不得樂壞咯!”

蔣平此時輕輕咳嗽,示意徐慶與展昭相見。徐慶卻置若罔聞,仍舊扳著韓天錦的肩膀上下仔細打量了,“我說,天錦啊,你這兩年山上修行,雖是大有進步,但那脾氣卻不知改得如何了,毛躁躁的,可不能跟你五叔一般,腦袋一熱,啥都不顧。”

蔣平趕緊扯他袖子,示意他別再說,果見展昭身子一震,心裏一聲哀歎,怕甚麼來甚麼,誰說憨人不記仇,若說記仇,數他記得深。

隻見展昭上前施禮:“徐……三哥,一別經年,近來尚好?”聲音清潤,卻難掩黯啞。

那徐慶哼了一聲,也不說話,回身扯了兄弟侄男落座,隻將個展昭晾在一邊。還是四爺救場兒,示意展昭一並坐了。

見展昭神色間一抹悵然再度凝聚眉間,四爺心裏說不清是個甚麼滋味兒,昔日隔閡,確也不是說去便去得的,尤其是對這直腸子人。

徐三爺便拉了侄男談天兒,蔣平幾次三番打斷,三爺方才撂下話頭,看著自家兄弟,故意大聲問道:“老四,有事兒說事兒,你咳嗽個甚麼勁兒。”

蔣平倒真被這話給磕住了,一時語塞。

韓天錦天真爛漫,見著三叔,心裏高興,也想顯擺,見三叔愛聽,便兀自將自己那番酣戰白狐的“壯舉”也說了。待說到展昭相救自己,自己急中生智,透了名號與那白狐知曉,又返過來解了展昭危急。還盼三叔誇他機智,誰知,隻見三叔神色越來越不對,也不知自己是哪裏說錯了。

徐三爺猛地一敲他腦袋,疼的小英雄一呲牙。

徐慶氣不打一處來,訓斥道:“你五叔俠名自在人心,要護也是叔伯們來護,你個毛孩子瞎伸甚麼手。這倒也罷了,你還瞎逞能,背下隱禍,若屆時那惡賊回來尋仇,你豈不是白白替人去死?!”

韓天錦一愣,沒明白三叔這話,還強道:“甚麼叫‘白白替人去死’,侄子功夫有那麼差麼,再說啦,能為展叔分擔,我高興還來不及——”

話還未說完,徐慶眼睛一瞪:“為他分憂?你怎地跟你五叔一個樣兒!”一句話出口,登時便有些後悔。隻是……老五之事,早成心中沉痛,真是怕這些個小輩兒步他後塵,心中鬱結,衝口便說了出來。

蔣平哪裏料到會有這句,想攔也晚了,忙看向展昭,隻見他臉色難看,身子僵直,卻一言不發。

蔣平心裏也不是滋味兒,忙向著徐慶言道:“三哥,天錦做得沒錯兒,換做你我,也會如此。隻是,我與你說的那事兒,還真得再合計合計。”

徐慶得了台階,便說:“還有甚麼可猶豫的,得了這麼大好的機會,再不動手更待何時。”

蔣平早料到他會如此,也正是自己心中擔憂之處,方待言語,隻聽展昭開口說道:“三哥,可否聽我一言?”

徐慶雖粗豪執拗,倒也不是個混人,悶聲應道:“你有甚麼話。”

見徐慶應了自己,展昭竟是心中一喜,待沉石落地,方覺喉中竟有一絲腥甜。

徐慶適才那話,實為兄弟子侄焦心,確也說得無錯。南俠定了定心神,再瞧向現下悶聲不響的徐三爺,映著燭光,鬢間霜白更顯蒼深,不禁歎息。

隻懇切言道:“小弟適才與四哥談及,這回密探襄王府,事關重大,還須仔細斟酌方為穩妥。”

五鼠兄弟情深,奉的正是那句:一貴一賤,交情乃見,一死一生,乃見交情。尤其這位徐三爺,極是親厚老兄弟,更有穿堂過屋,托妻寄子的情義。兩年來潛伏隱忍,為的就是等待時機收集襄王罪證情報,好為老兄弟報仇,豈會輕易放棄,失了此番大好機會?

展昭心如明鏡,孰是孰非,隻能留待後敘,此番如何運籌,全待自己竭力周全,絲毫馬虎不得。

那徐慶抬眼瞅了,見他並無絲毫慍惱,仍言語有禮,氣敬謙和,那原本壓著的滿腹怨悶反倒來了勁兒。

老兄弟衝霄殞命後,本想著單以老五對他那份拳拳情意,他也總該有為友報仇的心思。誰知,倏然兩載,這人竟毫無舉動,隻悶聲不吭,仍是值守開封府,擎劍立朝堂。此番他到襄陽,又是為“公事”而來,徐三爺這股子惱氣悶氣正好借著了好機會。

“展昭,你這回攔阻於咱,是何道理?你行你的張良計,咱爬咱的過牆梯,誰也求不著誰,誰也甭礙著誰!”

這話說得可不輕,蔣平一聽,心裏思忖著三哥哪裏真憨,直直是粗中有細,細裏還藏針,紮得人生疼哪。待明兒個良子長起來,還不定多少個心眼兒呢。再看向展昭,果是臉色煞白,薄唇欲張卻無言。

忙忙接過話頭,衝著徐慶攔道:“三哥,展昭說得沒錯兒,這回能得著這麼個大好機會,確是蒼天有眼。但就現下情勢隻憑你我而言,尚顯力量單弱,不足以成事。若此舉稍有閃失,莫說無法替老五報仇,反倒會弄巧成拙全盤皆輸。”

徐慶轉眼瞧著蔣平,將手一拍桌子:“老四,你是不是道士做久了,膽子也隨著小了,怎地如此瞻前顧後。咱為這事兒留心久甚,又有人策應,你怕他作甚。”

徐慶是個粗人,但不是個短見識的。隻是五鼠結義來,馳騁縱橫江湖,久曆武林烽煙,隻管傲笑紅塵行俠仗義,且隨心由性自在慣了,自然不似展昭那般處處謹慎力保周全。

蔣平歎了口氣,看了眼一旁展昭,隻說道:“說到策應,我擔心的便是這一節骨,他父子二人雖蒙你我恩惠,無奈身處襄王府日久,雖有心搭了內線,但思來想去,總覺不夠妥帖。”

蔣平此時談及的便是試刀大會上與之相伴之人。

此事說來,也算天有定數,雷成老父雷振,月餘前遭難,險被歹人所害,方巧得蔣平搭救,才得以活命至今,於是便念了這份恩情。老人膝下雙子,一喚雷英,小兒雷成。雷英本是落難棄孤,八九歲上撿了,長至十幾歲便離家四處遊曆闖蕩,漸漸地,道上也混出些名氣,人送綽號“震八方”,後來竟投了襄王府上。與養父小弟,親情寡淡,倒還念著一份恩義。

正是父子倆個趕來投奔雷英,遇著歹人方才得以結識蔣平。

震八方雷英為人圓融,行事淩厲,很得襄王心思,被襄王提拔,隨護府內。而這雷成,為人憨厚重情,心性不差,受了大哥恩惠,現下也在王府謀了個差事。

隻是雷英與兄弟刻意保持疏遠,為的是免於他人口實,雷英也曾告誡,這襄王府內,眾多好手幕僚,各個爭權奪勢,邀功請賞,都在力奪智鋒寶座,襄王之下,人人須防,事事謹慎,片刻不得鬆懈。

蔣平知曉事情原委後,心中委實思慮過甚,若是搭了雷成這股線兒,與那雷英得以內外呼應,何愁大事不成?隻是,現下雖雷成一心相助自己,雷英那邊卻晦暗不明,一時無法下手謀求。這麼些個繁繁雜雜,叫個四爺如何向那直楞腸子言明道盡。這正是四爺心頭鯁刺,要與展昭謀略的,也正是此一節。

展昭自是領悟蔣平顧慮何在,聽二人談及至此,更定主意,便溫聲道:“聽兩位兄長所議,確是好計,此舉若成,不但白兄大仇得報,還可泄了襄王秘辛。此番官家著我來此,徹查的也是襄王異動,兄弟們既然謀求一事,何不聯手?於公於私,全全大義。隻不過,正如四哥適才所言,雷英境地晦明難測,未可盡信,小弟倒有補策應對。”

當下便將自己近日打算說出,他原想,待與元真會合後,私下裏先去謀那旋風劍古劍相助,於公,再去訪武昌知府一探虛實再舉良方。如此,蔣平於內,展昭在外,先由蔣平細心周旋探查,再合眾人之力全權施為,聯手相契,疏細有致,方為上策。

蔣平心下佩服得緊,連徐三爺也不禁暗暗叫好,這人果然心智了得,句句到點,令人信服。隻是聽到展昭要調動官府勢力,心裏卻又思忖開了。

蔣四爺聽了,卻暗暗合了心意。待聽到那丐幫護法雲中子古劍的名號,心裏更是一亮。不禁拍手接茬兒說道:“妙極!隻你擔憂古劍與你曾有過節恐不肯相助一事,倒大可放心。老五生前,與他頗有相惜之情。他雖一向孤高,但此番,若丐門也牽扯其中,於情於理,他必不會袖手旁觀。這事兒交由我來牽頭兒。”

展昭點頭稱是,心中不禁黯然,三年前江州西涼國皇姑潛伏境內意圖作亂一案得以告破,全賴有白玉堂與古劍相助。待白玉堂身死後,那古劍何嚐不怨他為了公義摒了情意,加之丐門本與官府相左,方才疏遠了。

徐慶看向下垂手這兩人,卻冷不防說了句:“你倆這一唱一和倒是得恰,主意是不賴,可惜官府那幫靠不靠得住就難說,屆時裏外通殺,壞了好事。這樣的虧,吃得多了。”

展昭聽罷,心裏一涼,說來言去,徐慶仍是對自己防範未去。兄弟為情,朋友重義,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隻這官職加身,卻不能如他一般快意恩仇。縱是如此,男兒血性仍在,不禁決然道:“三哥隻管放心,小弟自行外應,全力相助幾位兄長。小弟以命相誓,定竭力周全到底。”

徐慶看他眸中堅毅,猶勝往昔,以命立誓,更顯決絕,心中不禁一動,一時思緒萬千,也想不出甚麼話反駁。

蔣平見三哥話鋒見軟,心裏也喜,時機將至,便回身促了天錦去收拾,待那孩子去了,便笑說了句:“此事若成,還得借助天錦一臂之力。”

見徐慶與展昭兩個皆是麵露驚疑,蔣平隻笑笑:“三哥,你忘性倒大,莫不是忘了兩年前我們天錦與俠兒那婚約?齊老前輩日前來了這裏,本想過幾日攜天錦登門拜會,看來此番是要提前叨擾她老人家好夢了。”

徐慶一拍腦門兒,“噢,若得了她老人家相助,那可真是妥妥當當!”

蔣平頓了一頓,向著展昭言道:“一會兒你也隨著一塊兒去,待我將這話頭搭上,後續如何,全待靠你周全。”

原來,四鼠這兩年來,經曆了許多事兒,尤其是蔣四爺,頗有奇緣。因與二哥兩個送天錦上山學藝,機緣巧合之下,竟與那人送綽號“丐婆散仙”的齊太化相遇,甚是投契。齊太化乃是這中八門中丐門一派的絕頂高手,閑雲野鶴般人物。

老人家一身武功醫術,很是了得,當下便傳了醫術與他。蔣平悟性本就極高,用心揣摩了,兩年來悉加運化,那醫術不知比世間俗醫高出多少。老人有一孫女兒,隻比天錦大了一歲,名喚誌靈俠。因老人家愛天錦那孩子心底宅厚,便定下了這樁親事。

展昭聽罷,不禁感概,兩年光景,兄弟間竟發生這多際遇故事。蔣平何等心細,自適才三哥與他為難時,便知這人恐又牽動情腸,犯了內傷,心裏著實替他難受,無奈左右兩個都不是外人,隻能暗中施巧。

現下得了機會,看展昭神色凝重似有所思,便說:“照你所說,你已及時運功逼出毒素。我適才切脈也並無大不妥,隻是斷你脈中一絲濁力升沉,或是真力未複緣故。隻恐我醫術不精,待給她老人家瞧瞧,也好叫人放心。”

此語一出,南俠隻覺胸中一熱,說了句:“多謝四哥,這些個小傷早已無礙。”

蔣平一擰眉毛:“又來了,有礙無礙,你自個兒清楚!”

展昭忙垂首道謝:“謝四哥關照,小弟感念在心。”

蔣平一擺手:“要謝,便留著這個謝字去遊說打動那齊老前輩罷,若說得動她,以她之身份影響,定能使得古劍從中幫忙。”

徐慶現下方知展昭毒傷初愈真力不濟,難怪臉色蒼白,隻適才自己那一番言語猛嗆,倒真是不該了,便甕聲言道:“老三,咱早些個出發罷,也好路上慢行,不至疾奔忙碌。”

展昭聽出那話外之意,乃是對自己關切照顧,兩年來,如鯁在喉那般沉重滋味,此番竟有蕩然遠離之感,說到底,還是這個情字,誤也是它成也是它。

隻向著二人回道:“兩位兄長不必為小弟牽絆,依原行事便好。”

徐慶站起身來,邊向後堂走,嘴上還是不服軟,卻說道:“哪個有暇顧及你,隻恐遇到那‘幽冥天子’,被你拖了後腿,誰也跑不了。”

“幽冥天子?”展昭立身看向蔣平,擔憂之事再度浮卷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