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耳看向了齊天，微微抿了抿嘴角，心中莫名的黯了黯。
他知道，大聖心中想的是什麼，他也知道，自己真的是變了。
可是不知為何，他就是不知應該如何去調動自己的感情。
被妖化之後，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情感為何成了這樣了。對任何的事情，都感受不到一絲的波瀾。
雖然如此，可是他的心裏，仍舊是知道那種情感的。
而現在，他應該有的，是歉疚。
說到底，終究是他虧欠鳴若的。
他不殺鳴若，鳴若卻因他而死。
“大聖啊……”六耳忽然喃喃的開口叫了一聲，可是隨後，他又不知，應該如何開口說下去了。
該說什麼呢？
六耳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隨後，微微抬頭，看向了齊天，緩緩道：“多謝大聖。”
齊天聞言，微微皺了皺眉。
謝他？
齊天雙眸閃了閃，他明白，六耳謝自己，想來不會是因為自己告訴了他真相，而是……
齊天輕輕歎了一口氣，六耳果真，是長大了。
想來他對於自己方才的反應，該是想到了什麼。
他再也不是曾經，那個傻傻的，什麼都不會多想的六耳了。
齊天抬了抬眼，看向了六耳，隨後，緩緩踱步向前走了幾步。
逐漸的，齊天靠近了六耳。
“初心莫負。”
齊天微微啟口，清淺的吐出了四個字。
六耳聞言，雙眸倏地閃了一下。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敲打了一般，讓他猝不及防。
他猛然憶起當初，他同齊天一起去尋找風玄的魂魄的時候，齊天忽然之間，看著他說過一句話。
他說：“人不如故，初心莫負。”
當時六耳還納悶，為何齊天忽然就說出了這樣的話，可是直到現在，他才想明白，齊天那句話真正的含義。
那含義之中，讓他充滿了寒意。
想來，大聖那時，難道就已經料到了如今的事情了嗎？
六耳微微勾了勾嘴角，堂堂齊天大聖，有何事情，是料想不到的呢？
不過，六耳這個想法，倒是真的錯了。
齊天並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隻是當初給六耳看命格的時候，發現了六耳的未來，竟然是沒有未來。
那就是，在不夠大限的時候，便已經沒有了生命。
齊天輕輕歎了歎氣。
他當時並不知道，應該如何對六耳開口言明，隻是覺得，想要讓他好好的生活，好好的走完接下來的路。
可是果真啊，事情的發展，從來都不受人為的控製。
命運無常，直教人，不知如何是好。
六耳微微歎了一口氣。
其實，他是知道的。
這件事情，他也在之後，想過挽救的辦法，奈何他卻一無所獲。
除了……
六耳微微頓了頓，眸中，有些微微的黯然。
若是事情真的到了那個地步，想來，他也是會那麼選擇的。
其實，琉璃球之中，所說的那些，隻是一部分，還有一些事情，是琉璃球所沒有記載的。
他曾經的時候，在這昆侖之巔，也呆了有一段時間了，有一次不小心的時候，曾經闖入過昆侖之巔裏麵的一個山洞。
那山洞之中，全部都是無法望到頭的無底之洞，他有些戰戰兢兢的，不知該何去何從。
想著要退回來，可是卻又無法按捺自己的好奇心，便直直的，向著裏麵走去。
一點一點的，慢慢的躲著那些無底洞。
忽然之間，一道藤蔓襲擊了自己，將他瞬間，從原地拉向了半空之中。
六耳一瞬間，變得驚慌失措。
他當時隻是一隻還什麼都不太會的小猴子，對於這種突發狀況，他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隻是笨笨的，硬是被拉著到了空中。
意外的是，六耳在半空之中，竟然發現了一個小洞。
憑借著猴類本身就具有的靈敏，六耳猛地卯足了勁兒，對著那個洞口縱身一躍。
奈何那小洞口邊上，全部都是一些碎石，他踩了兩下，便又直直的向後墜落去。
幸好身上還被藤妖綁著，這才不至於掉落下去。
“你別動。”一道蒼老的聲音，忽然從周邊穿了過來，讓六耳猛地一驚。
六耳有些驚慌的環顧了四周一下，有些懵的，頓了頓。
“我就在這兒。”那道蒼老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嚇得六耳又是一個機靈。
“藤樹妖？”六耳有些膽顫的開口問道。
那道蒼老的聲音聽到六耳的話，猛地收緊了捆住六耳的藤蔓：“我是藤樹仙！不是妖！”
像是有些生氣的，那藤樹妖還故意的將六耳甩了甩，直甩的六耳七葷八素，這才停了下來。
“對吧，我就說我是仙人了。”那藤樹妖有些驕傲的輕輕晃了晃六耳，得意的開口說道。
六耳還在暈著，根本就沒辦法去回答那藤樹妖的話，奈何那樹妖就以為六耳是同意了他的話，便有些洋洋得意的又重新開口說道：
“我在這等了這麼多年了，終於等到了一個活的東西，沒想到，竟然是你這樣的一隻毫無用處的小猴子。
六耳有些無語的扭了扭身子，真是服了這隻妖精了，他嫌棄自己是毫無用處的小猴子，他還懶得過來呢。
若是真的知道來了這裏會遇見這藤樹妖，打死他他都不來。
一個妖精，還說自己是什麼仙人，若真的是仙人，又為何要在這個山洞之中，不出去呢？
六耳有些無奈的撇了撇嘴角，雖然心中有萬分的不爽，可是他卻還是要耐著性子聽下去，畢竟……他現在被這個藤樹妖捆著，什麼都做不了啊！
六耳心中默默地流著淚，奈何卻還要強行的讓自己聽著那藤樹妖說話。
“老夫在這裏，真的算是守了好幾千年了，當初那一撞，本以為老夫真的會命喪黃泉，不曾想，竟然會變幻身份，做了一個樹妖，守在了這裏。”
那藤樹妖說道這裏，輕輕的歎了一口氣，隨後，便看向了六耳，輕輕的用藤樹枝蔓撓了撓六耳的胳肢窩，六耳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來。
“老夫見你，忽然就想到了當初的自己。”
那老藤樹又緩緩的開口說道：
“老夫當初，也算得上是敢上天敢下地的人了，年少有為。大道行思，取則行遠。上德若穀，不棄不休。
君可見，海潮連天隨波起，朝雲無匿去又生。
芳華縱隨流水，氣韻度日熔金。
弄潮哲將，桃李天下。
拿雲翹楚，咳唾晶瑩。
風正帆懸，鷁首巍巍。
惟願乘風破浪，懸帆濟海！
奈何啊奈何，終究是化為了一抔黃土，天地收殘骨。”
那老藤樹緩緩的歎了一口氣，隨後又輕輕的收緊了一下那藤樹枝蔓，緩緩的開口道：“小猴子，定是不要學我啊。”
一聲歎息，讓六耳第一次，有了一種想要膜拜這個藤樹妖的衝動。
從他那有些無奈的語氣之中，不知為何，小小的六耳，聽出了悲憫的感覺。
“你是誰啊。”六耳有些疑惑的想要回過頭，看一眼那藤樹妖，奈何他小小的身軀扭動著，卻無法看清那形體。
“我啊……”那老藤樹發出了一聲長歎，道：“我是藤樹妖啊……”
六耳有些疑惑的皺了皺眉，他方才不是說，自己是仙嗎？怎麼忽然之間，又說自己是藤樹妖了？
“你不是說自己是神仙嗎？”六耳傻傻的問道。
那藤樹妖聞言，輕輕笑了笑，開口道：“是啊……”隨後，便再無聲響。
“老爺爺？”二人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六耳覺得有些無聊了，便開口詢問了一聲。
他不會是睡著了吧？
說不定啊，他歲數大了，若是真的睡著了，那自己豈不是要被吊著很久了？
“嗯……是在叫我嗎？”那聲蒼老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帶著一股迷茫的味道。
“是啊。”六耳淡淡的開口應道。
那藤樹妖輕輕的笑了笑，隨後朗聲開口道：“你還是第一個叫我爺爺的人。”
那樹妖像是很開心的樣子，看著六耳，又輕輕的抬了抬枝蔓，撓了撓他。
“既然如此，我便將我畢生所知，都告訴你。”那老藤樹忽然開口說道：“你想知道什麼？”
六耳聞言，歪了歪腦袋，思索了一會兒，才道：“我什麼都不想知道啊。”
那老藤樹聞言，有些驚訝的開口問道：“為何？”
“知道了有什麼用嗎？”六耳有些不解的開口問道。
他對那些外麵的事情都沒有什麼興趣，而且，當時的他，本就覺的，或許這一生，都要留在這昆侖之巔了，山下的事情，他都不想要什麼過多的了解。
“竟然是如此嗎？”那老藤樹開口說道：“想來，老朽跟你比，倒真的是缺乏了這一點啊！”
那老藤樹微微歎了一口氣，隨後道：“我，便是想要知道的太多了，想要看到太多了，以至於，落得如此下場啊……”
那藤樹發出了一聲感歎，有些微微的大悲，彌漫了六耳全身。
“嗯？”六耳有些不解的開口問道，他不知，老藤樹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當年，我做了一件事情，本來我應該得到的結局，該是魂飛魄散，可是，我的魂識，卻借助著這天地靈氣，到了這藤樹身上。”
那老藤樹開口，緩緩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