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收了那葫蘆，便帶著六耳出了那蓮花洞。
洞中的那些個小妖們，皆被他打上善念之後，放回了山林。
拿著手中的葫蘆到了村落，齊天才將那一魄從聚魂燈裏放出來。
原本髒兮兮的臉已經變得幹淨，衣衫也換成了新的。
想來，胎光他們已經和他說明了他們之前的事情了。
齊天就這麼看著他，他還是有些膽怯的樣子，絞著手指，也不開口說話。
若不是他看著齊天的眼中，微微的閃著光芒，齊天都會覺得，他是不喜歡自己的。
“還好嗎？”齊天率先打破了沉默。
那人點了點頭。
“你是懼魄吧。”齊天又問道。
想來這麼怯懦的，也隻有懼魄了。
“嗯，我叫吞賊。”那人小聲的說著。
齊天點點頭道：“到了這兒，就不必害怕了，本尊會好好照顧你的。”
那懼魄聽聞，臉頰瞬間紅透。
齊天有些微微無語，懼魄不是容易害怕嗎？怎麼還這麼容易害羞？
“我想去見個人。”
就在齊天以為，他們還要沉默一會兒的時候，吞賊忽然開口說道。
“何人？”齊天條件反射的開口，卻忽然想到，那守護神，讓自己去尋一個喚作小淩的人，難道，就是吞賊？
“他就在這個村子裏。”吞賊小聲的說道：“我醒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他了。”
“他叫你小淩？”齊天問道。
吞賊有些驚訝的抬頭看著齊天，半晌，才點點頭。
齊天了然，想來，是自己身上有風玄的氣息，與吞賊恰好吻合，所以那守護神才會讓自己去救他。
帶著吞賊，找到了那群半人半鬼的村民，齊天卻並未發現那守護神的身影。
去哪兒了？
齊天剛想飛升起來觀察一下，卻被吞賊忽然拉住了手腕。
冰冰涼涼的觸感一下子就透到了齊天心裏，齊天看向吞賊：
“怎麼了？”
“我知道他在哪兒。”吞賊道。
齊天點點頭，看向吞賊。
吞賊頓了一會兒，才緩緩放開了齊天的手，向前方走去。
冰涼的觸感消失的一瞬間，齊天忽然明白他為何剛才頓了一會兒了，有些溫柔的翹起嘴角，齊天快走了幾步，趕上了吞賊。
緩緩伸出手，抓住了吞賊冰涼的左手，將這冰涼全部納入掌心之中，慢慢溫暖著。
身側的人明顯的僵硬了一會兒，齊天裝作不經意的看他，發現他正在努力壓住嘴角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
齊天舒了口氣，還好他不怕這個。
六耳在原地看著這一對兒，沒有上前，待他們找到之後，定會回來的，與其去當個電燈泡，倒不如在此等他們，或者……
六耳忽然想到，自己很久，都沒有見過佛祖了。
要不要趁這個機會，去佛界看看呢？
六耳有些猶豫，不見佛祖，卻又想見；去見佛祖，又怕不受待見。
無奈的歎了口氣，除了第一次見麵，佛祖誤將自己當成了大聖之外，他就再沒見過，佛祖對自己流露出過真切的樣子。
自己這五百年，不過就是個替代品吧。
六耳鼻尖有些酸了酸。
當初佛祖讓自己保護風玄的時候，他還覺得，佛祖怎麼能交給自己這樣一個苦力任務呢。
所以那個時候，他就一直對風玄沒有什麼好感，總覺得，風玄奪了佛祖眼中，本應屬於自己的注視。
可是自從見了大聖，那偏見便頃刻間煙消雲散，說到底，應該說自己，才是那個多餘的存在。
六耳盤腿坐在那群即將要入土的小嬰兒身邊，有的時候，就覺得像他們這般，無知無覺，才是最好的。
齊天跟著吞賊緩緩向村落中行去，穿過長長的巷道，走到了一條河流旁。
那河流旁的一塊兒石頭上，坐著一個人。
便是那守護神。
吞賊緩步走了過去，齊天沒有跟上，他們之間的事情，他也不便去聽。
雖然，齊天心裏有一點點點點的不舒服。
明明是自己的人，去跟別的男子說話，自己還不去聽，委實讓他有些醋意。
就在此時，吞賊忽然轉過身，對著齊天笑了笑。
齊天有些愣愣的，吞賊給他的印象，就是那種不會笑或者不敢笑的人，怯怯懦懦的，不喜說話，也不喜笑。
可方才那帶著羞澀的燦然笑容，瞬間將醋意融化。
隻要他開心，又有何不可呢？
齊天就站在不遠處，看著二人交談，過了一會兒，他看到吞賊忽然伸出雙手，摸上了那守護神的腦袋，還揉了揉。
關係挺好啊。
齊天一邊看著，一邊將雙手圍在胸前，一副馬上就要衝上去跟那個叫什麼封淩的守護神打一架的樣子。
隨後，吞賊將手收了回來，對著那守護神不知又說著什麼。
齊天揚起了頭，有些饒有興趣的樣子看著吞賊。
所以，他也不是一直都是害羞的吧，比如現在，就挺開朗的。
就在此時，吞賊與那守護神同時轉過頭來看向齊天。
齊天有些微微的詫異，怎麼忽然看著自己了？
隨後，那吞賊似乎又與那小屁孩兒說了些什麼，便朝齊天走來。
“說完了？”待到吞賊走到齊天身邊，齊天才開口問道。
吞賊點了點頭，再不說完，某人似乎就要著急了。
有些好笑的看了看齊天，吞賊低下頭去，不說話。
“看了本尊一眼怎麼就笑成這樣？”齊天有些意外的問。
和剛見的時候相比，吞賊放開了許多。
“你不想知道，我們說什麼了嗎？”吞賊有些莫測的問道。
齊天把臉別過去，看向別處，有些別扭的開口。
“還行吧”
“真的嗎？”吞賊竟然逗起了齊天。
齊天：“……”他能說他很想知道嗎？
若是說了，豈不是很沒麵子？
豈不是顯得自己很小氣？
豈不是很不符合自己豪爽大氣的作風？
“嗯，都可以。”齊天有些不情願的開口說道。
“哦？”意外的，吞賊竟然有些挑逗的尾音上調道：“那便不說了吧。”
齊天有些無語，不是說是懼魄嗎？可吞賊剛剛的那樣子，哪裏像是懼魄了？
“說說吧。”齊天又沉下聲音說道。
麵子什麼的都一邊兒去吧，還是媳婦兒更重要一些。
吞賊有些了然的一笑，隨後道：“當初我還未蘇醒的時候，便在那金銀二角的蓮花洞裏了。”
不知為何，吞賊沒有說起他們說話的內容，反而說起了之前的事情。
雖未蘇醒，但是魂識尚是清楚的。所以當時我就想，醒來之後，一定要逃出去。
未過幾日，我便有些迷迷糊糊的醒過來，有一日，恰巧碰到金銀二角不在，便偷偷溜了出去。
可是，我卻並不知道應該去往何處尋你，兜兜轉轉，便遇到了在山林裏采藥的封淩。也就是那個守護神。”
吞賊說道這裏，停頓了一下。
“那他為何給你取名叫小淩啊。”齊天有些不悅的問道。
那人叫封淩，他叫小淩，這還根據自己的名字給吞賊命名了？
“那時他同我說話，我隻覺得害怕，也不答，他便以為我不會說話，取名小淩，便一直那麼叫著。
因為我剛蘇醒，沒什麼法力，也不知去往何處，便跟著他到了村子。”
吞賊說道這裏，有些微微的傷感：“在我到了那村子之後，我便感受到，那村子的命數，已到了盡頭。
我在紙上寫出了他們即將歸塵，勸他尋個方法活下去，可他拒絕了。
再後來，那金銀二角便將我連同那些青年都帶走了。”
吞賊有些黯然的低下了頭：“我這次去見他，就是想要告訴他，若是他想讓這個村子繼續存活下去，可以求你幫他。”
說到這裏，吞賊有些心虛的抬頭看了齊天一眼。他很害怕，齊天會因為自己這麼擅自做主而責怪自己。
不過，當看到齊天仍舊是一副淡淡的樣子的時候，吞賊鬆了一口氣，才又繼續說下去：“可是，他卻還是拒絕了。他說一切都是定數，若是逆天而行，他必定會受到天譴。可是，我還是覺得，希望他活下去，所以我對他說，即便村落不存在了，他也仍舊可以讓你幫他存活下去。”
吞賊有些內疚的低下了頭。
“怎麼了？”齊天見吞賊吞吞吐吐的，便開口問道。
“你會不會怪我，擅自做主，對他說這些話？”
吞賊有些怕怕的開口問道。
齊天輕笑了一下，抬手摸上了吞賊的腦袋，寵溺的揉了揉。
“不怪，你做什麼，都是對的。”
齊天輕聲開口道：“往後的日子，有本尊寵著你，你做什麼都是對的。”
齊天霸氣的說著，吞賊有些羞赧的笑了笑。
也是，齊天這法力本就無邊，這三界六道，除了菩提老祖是他的師尊，即便自己現在青出於藍，也不會對他動手之外，能讓他當做對手的，也就是如來了。
可是，如來偏偏又不是敵人，所以這三界，齊天都可以橫著走了。
“他怎麼說？”齊天見吞賊不再開口，便主動問道。
吞賊抿了一下嘴唇，道：“他還是拒絕了，他說，他本就不想繼續以這個身份繼續待下去了，況且，若是求你幫忙，可能也會有反噬，所以聽到這兒，我也就沒有勉強了。”
吞賊淡淡的說著：“可是，這個村子裏的男子，遭此劫難，都是因為我，否則，也不會落得如此地步。”
有些內疚的，吞賊低下了頭。
齊天聽罷，抬起手輕輕的拍了拍吞賊的肩膀。
“那隻是他們的命數罷了，況且，這村子存了幾百年了，也該是離去的時候了。”
齊天安慰著，這件事情，他其實已經發現了。
在從船上下來，在琉璃球裏看到那老者的身份之後，他便覺得有些不同了。
這村落，明明是五百年前，他尋得嫁衣的地方。
也就是他救下那出嫁女子的地方。
那個時候，這村子的命數就已經將盡了，可是卻偏偏有存活到了現在，委實是讓他大吃一驚。
後來他想，或許是自己給那女子的那本秘法，起了作用。
因為他在去蓮花洞的時候，察覺到了這村落的村脈，被人用法術圍裹著，明明村脈已經開始崩爛，可卻硬生生的靠著那法術，延伸了下來。
所以此劫，並不能怪在吞賊身上。
若是當年，他沒有尋得那嫁衣，那女子也便不會為這村落續命，這村落也不可能存在到如今。
轉來轉去，不過是這村落借著風玄的緣由活了下來，又因著風玄的緣由，結束罷了。
想來也是，因果循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