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大了?出行幾年了?怎麼新來的人就讓她唱壓場的大軸呢?”我問。
“她唱的是京戲,和咱是兩條道。再說人家是唱整出戲,我隻是唱大鼓,唱壓場還是不到時候呢。”姐姐笑笑說。
“姐,你真的不擔心?不怕她紅了頂你?”
“姐不怕,姐有你呀。咱還沒唱過一場越劇呢。等你出了師,咱倆搭戲,一準兒唱紅整個園子。”姐姐笑眯眯看著我。
“嗯。姐姐,我一定好好練功。早日登台。”我重重的點點頭。
“我看你這些日子技藝突飛猛進,真是這書沒有白念。你離登台的日子不遠啦。”姐姐笑嘻嘻的摸我的頭。
我和衛苒都笑了。
“走,咱回家,叫娘給你做麵吃。”姐姐拉著我的手,出了孫先生家。
回到家裏,幹爹他們也早都回來了。幹娘忙著做飯。姐姐幫著擀麵條。我和衛苒抱柴火燒火,他拉著風箱,火焰呼呼燃的紅火,燒的大柴鍋裏熱水滾開。
幹娘做麵條是拿手的,家裏人多,吃麵是最省事的。廈門的清湯麵,陝西的油潑麵,成都的擔擔麵,山東的蔥油麵,幹娘都會做。自從我們來了北平,幹娘又新學了一樣麵,那就是老北京的炸醬麵。
入冬天涼了,滾開的沸水裏煮著熱麵,一人一大碗,謂之“鍋兒挑”。配上各種時鮮小菜,叫做“全麵碼兒”,是鮮花椒醬、青蒜、香椿芽兒、掐菜、青豆嘴兒、小水蘿卜櫻兒。要是趕上初夏的時節,還有鮮豌豆、黃瓜絲、扁豆絲、韭菜段等等,更是五顏六色,看著就有食欲。
我和衛苒一人捧著一大碗香噴噴的麵條,吃的歡喜。
“看這倆孩子高興的。”幹娘笑嗬嗬說。
“爹,我今天聽見荏兒唱的那段《想當初妹妹從江南初來到》真是好聽,我看著過不了多久就能和我搭班了。”姐姐說。
“是真的嗎?那敢情好。”幹爹挺高興。
“聽春兒說,戲園子裏來了新角兒了?叫什麼小月菊的,可是真的?聽說那小丫頭子今年才14歲,和荏兒差不多大,不會對咱春兒有啥妨害吧?”幹娘把燒酒小壺給幹爹燙熱了,拿過來,放到桌子上。
“你放心,沒啥妨害的,她唱的真紅了也是京戲,和咱家的白派大鼓、越劇都是兩碼事,誰也礙不著誰。她吃她的飯,咱掙咱的錢。戲園子老板說給我了,叫我放心,戲園子不能光指著一種戲種吃飯,蘿卜白菜各有所愛,愛吃啥的都有。他今兒個跟我說了,盼著咱的越劇早日唱大軸戲呢。一準兒捧紅這三個孩子。”幹爹喝了一口燒酒,看著我們說。
“哎呀,那我就放心了。荏兒,聽你幹爹說了不?好好唱戲,娘等你成了名角兒,也給我做上一件那樣太太穿的時新軟緞子的旗袍,我就知足了。”幹娘對我說。
“娘,你放心,等我登台掙錢了,一定給你和姐姐每人做一件好緞子的旗袍,給你做紫色的,給姐姐做一件大紅的。”我說。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
“真好小子,娘等著那一天呢。”幹娘笑的合不攏口。
“為啥給娘的是紫色,給我是個大紅的?”姐姐逗我。
“我看見戲園子裏來的那些太太都穿紫色的。年輕姑娘小姐都穿紅穿粉。姐姐你長得那麼好看,你穿大紅的一定特別美。”我認真的說。
“哈哈哈。”大家又都笑起來。姐姐也抿著嘴兒笑了。
“荏兒嘴真甜,怪不得你姐姐偏心,就是疼你一個人呢。”幹娘樂了。
我看了衛苒一眼,也不好意思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