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老城區,送情天過來的是鬆雲居的司機。
晚上八點半,老城區裏夜市喧鬧,夜風裏吹來食物的香氣,還有人聲隱隱。
路過這樣的路段勢必要減速,不算寬闊的馬路,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有喝了酒的人不看車輛,徑直穿越來往。
撐在街邊的紅白藍編織布棚裏,偶爾傳來玻璃酒瓶碎裂的聲音,清脆尖銳。
雨停了之後路麵依然濕潤未幹,煮著餛飩餃子的大鍋掀開,白霧升騰滾滾,隨風飄散一陣又一陣。
司機開車注意左右,一路駛過夜市區,往前行去,路段明顯僻靜不少,唯有昏黃的路燈孤寂照著路旁的花木。
車子停在修車鋪門前時,情天先自己推門下了車。
修車鋪的拉閘卷簾門抬起約有一米,看不清內裏,情天沒讓司機跟,隻讓他在車上等。
半舊的卷簾門上歪歪斜斜被人貼了些小廣告的電話號碼,情天腳步走到門前,門裏地上出現一雙腳,唰嘩一聲,單手就把卷簾門抬了起來。
情天抬頭,對上向添的目光,他喚:“二小姐,您來了。”
“添叔。”
情天點頭,繼而微微彎腦袋進了門裏,隨後,身後的卷簾閘門又被放下。
向添從身後上來,領著她往裏麵走,到了裏麵的小客廳,情天邁入門裏同時目光掃視,才在沙發角落看到屈膝抱坐在那裏幾乎成一團的身影。
聽到腳步聲,那身影更縮了縮。
情天走到跟前,打量著那人身上,而後平靜說:“是我。”
向添跟著上來,站在她身邊。
蜷縮在一起的身影因為這熟悉的聲音,才漸漸舒展開身體,腦袋從膝間抬起,發絲微亂,劉海擋著眼,就這麼看著她。
麵前人,是沐尹潔。
她身上米色上衣有髒汙,還有濕潤的痕跡,隱隱散發出啤酒味。
情天蹙眉。
剛才在鬆雲居家中,晚餐吃到末尾,她接到向添的電話。
向添現今住在老城區,開著一家修車鋪,一個人的生活,時常在晚上關店之後去夜市街買些吃的當晚飯。
今夜,他買了東西往回走的時候,碰巧在一個巷子口遇到幾個人拉扯,兩個男人對一個女人。
曾經的經曆,讓他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然而就在他猶豫的時候,女子掙紮間轉過來的臉被路燈隱約照亮,是沐尹潔。
那場景,如果沒有人出手,怕是要出大事。
跟隨沐老爺子身邊多年,向添身手不錯,手裏拎著的酒瓶食物直接砸了過去,將人從沐尹潔身上拉開,直接就是往死裏揍。
多年處理危險的經驗已經讓他太懂得,這樣的時候留情,就是給對方還擊的餘地。
或許是那兩人也沒有想過在這樣的地方會有人出手幫沐尹潔,怔懵之下落於下風,連吃拳腳之後不得不逃走。
當時沐尹潔已經被嚇得不會說話隻貼著巷口牆壁瑟縮著,是向添將她帶回了距離不遠的修車鋪來。
此刻,看到眼前燈光下出現情天的臉,沐尹潔神色蒼白地垂下目光不看,情天看她除了被嚇到其餘似乎還好,轉身走了出去。
向添跟出來。
“看那兩人不像是臨時起意,可能是早有計劃。”
當時的情況,也沒有讓向添多想,直接把沐尹潔帶到修車鋪,關了大門別人也進不來。
情天聽著,神色無異,似乎想著什麼。
說起來,沐尹潔雖然平素驕縱慣了,但她應該也沒真正得罪過誰——有誰比她這個堂妹被陷害的還多?
那麼此外,唯有一件,就是與最近才剛被判刑的梁子懿有關。
梁子懿是梁家獨子,即便沒有沐家的實力,怎麼說也有些人脈,原本以為涉毒事件被拘留罰款就解決的事情,突然因為沐尹潔的指控,而被判了三年半,身為父母,對沐尹潔不會沒有恨。
林簡在辦公室與她聊時曾提及,梁家那邊對於沐尹潔的決定必定懷恨。
現如今白慧被拘等著開庭,與白家關係又僵持,沐尹潔背後沒人可撐,梁家……應該是算過了情天不會幫沐尹潔出麵的。
就在情天與向添在門外說話時,小客廳裏沐尹潔環抱自己,腦海裏全是剛才在巷子口發生的事情。
如果沒有向添出手,她遭遇的或許比拘留所裏那一夜更可怕更惡心……
“沐小姐,凡事留一線。”
腦海裏回蕩起梁母電話中最後那一句,一遍遍。
因為她對梁子懿的指控,讓其最終被重判,所以梁家開始報複了。
剛才之前,她以為別人隻是嚇唬她而已,但是當被人撕扯著身上的衣服,那一刻絕望的恐懼,才讓她明白,現如今,她孤立無援,無人能幫。
向添出手救了她,把她帶到這裏,如果是以往這樣滿是汽油零件髒汙的場所,她必定嫌棄,此刻卻覺得是世界上最好的避難所,她哪裏也不想去了,她隻想躲在這裏。
門外拉閘卷簾門突然有一陣咣啷響聲,不對勁,情天看向向添,向添已經邁步往外走,但同時抬手止住情天去路,“您在這裏,別出去,我去看看。”
情天莫名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但並不想添亂,站在原地沒動,目光卻跟著向添往外。
向添走到門口,隔著卷簾門細聽外麵的聲音,辱罵聲不斷,應該是對於沐尹潔。
剛剛那些人或許看到了他將人帶進這裏來。
向添握著拳頭身體警戒,沒動沒說話,直到外麵逐漸沒有了聲音,良久,卷簾門縫隙下流進來紅色的液體。
那紅色觸目,伴隨著是濃重的油漆味,蜿蜒往門裏擺放修車零件工具的地麵,斑駁一片。
情天走過來,驚訝看著,那濃重的油漆味很刺鼻,她微微抑了呼吸。
突然想到什麼,她掏出手機撥出號碼,很快,那邊就接了。
“太太——”
是載著她來這裏的司機,她讓他在車上等。
“你看到什麼,現在外麵有人嗎?”
情天聲音嚴肅,司機回:“剛剛是有好幾個人,潑了門口大片油漆,隻是這會已經走了——”
那頭頓了頓,像是看仔細了那些人的去路,又補一句:“走遠了。”
情天掛了電話,對向添說情況,向添拉著把手,手臂用力一抬,卷簾門唰嘩一聲打開來。
清冷的夜風混著濃重的油漆味撲鼻,情天捂著鼻。
向添走到門外,轉身,看到卷簾門上紅色油漆寫著一個大大的“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