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2.這一份氣勢,確實不能比

季玟茹一怔,本來也是剛好打算今天問一問昨天無意聽到他說要去美國的事,原來不是公事,而是與情天一起去。

藺君尚就把關於美國那所醫院的情況都跟母親說了一遍,包括為什麼決定帶情天去,因為那裏的神經外科技術一直是專業內翹楚。

季玟茹一番聽下來,抓住了些重點,“也就是說,情天有可能在那裏動手術?”

藺君尚沉默緩緩點頭,“但我至今沒有跟她說。”

季玟茹也擔憂起來,有點坐不住:“那、那你怎麼不早說。”

指的是告訴她這個當媽的,現在乍一聽,心裏頓時有點七上八下。

藺君尚抬眸看她:“您看您現在,我敢早跟您說嗎。”

母親心思都在他身上,現如今多了情天,看得出母親對情天的關心,家人要動手術,聽著心中都會不安。

這話倒也是,季玟茹能理解兒子不想自己過多擔憂,隻能歎氣。

藺君尚伸手握她手背:“其實也未完全肯定是動手術,一切得等情天去到那裏仔細檢查一遍確診再說。您也別太擔心,注意身體,再說,您這模樣讓情天看到,給她增加壓力。”

“對,你說的對,小丫頭不可能不怕,我不能再表現得過多擔憂。”

季玟茹點頭,兒媳也是當女兒一樣對待了,才二十出頭的女孩子,身邊父母都不在了,動手術害怕也沒處去說,唯有丈夫跟婆婆是親人。

想了想,又仔細叮囑兒子,不放心,親自打電話去鬆雲居給何琴,仔細交代這段時間盡量在飲食上多下功夫,一定要保證情天吃的食物都要滋補營養。

藺君尚坐在對麵沙發上,偶爾喝一口熱茶,聽母親通話交代。

還有不到半個月,日子越臨近,他心中克製下的擔憂也越重,卻從來不曾在那人麵前表現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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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書房離開時是中午一點半,情天重回飯廳,果然,她的二叔沐益誠還坐在原位,一個人對著麵前的小菜喝著白酒。

依然是默不作聲悶頭在喝,情天站在飯廳門邊看著。

舊時的照片情天有看過,沐家幾兄弟年輕時都俊朗非凡,現如今唯一剩下的老二,即便曆經歲月已至中年依舊五官硬朗,眉目輪廓立體,隻是那張臉總是嚴肅。

這嚴肅又與藺君尚的那種不苟言笑待人疏離不同,沐家二爺是因為太沉默克製,仿佛很多心事放心裏,卻裝作無事的樣子。

有關這位二叔,情天從小到大記憶中最容易跳出來的畫麵,就是他總在沐家聚餐飯桌上沉默喝酒的模樣。

他是一個隱忍的男人。

二十多年的婚姻,至少有十多年是貌合神離,終於離了婚,自由了,女兒卻也不孝順。

不禁想起初中的某一天,午間情天與同學在學校附近的超市買零食,曾巧遇她的二叔。

一臉嚴肅的沐益誠在貨架前經過,拿了最貴的巧克力,抬頭看到自己侄女。

當時的情天有點怕這個總是格外嚴肅的二叔,小心翼翼打招呼,他說:“你姐姐說想吃巧克力,你有什麼想吃的,二叔一起買。”

情天連忙搖頭,說不用。

沐益誠看她不說,沒強求,但臨走要去結賬掏出錢夾時,想到什麼,轉身朝她走,塞給了她四百塊。

沐家雖是名門,對於晚輩零花卻嚴格,這是老爺子的家教方式。

情天握著錢沒反應過來,人已經付錢走了。

這麼多年,她始終記得這件事,年輕男人給女兒選巧克力時的眼神,很認真。

……

伸手拿酒瓶的時候,發現酒瓶不在,沐益誠轉頭,看到突然出現在身邊的情天。

明顯上頭了的沐益誠沒說話,也不搶,隻是端起自己跟前小杯喝僅剩的一口。

“酒可以怡情,也可以傷身,喝太多,就是三叔的後塵。”

情天的聲音平淡沒有什麼感情,沐益誠忽而一哂,“二叔有分寸。”

拿著瓶子沒還,從側麵看到他喝紅的眼,情天又道:“你醉了,去休息吧。”

沐益誠還是要伸手拿瓶子,情天手一抬,瓶子脫手劃出一道弧線,跌落在不遠處地板上,碎裂聲清脆。

白酒香氣迅速擴散在整個寬敞的飯廳裏。

“白慧不像個妻子,不是你的錯,沐尹潔扒外也不是你的錯,這麼多年該做的你都沒少。她小時候很優秀,現在確實太糟糕,你要承認,要麵對,繼續放任並不是愛,其實你心裏清楚。”

傭人聽到聲響小跑進來,看到情景卻不敢動。

“奶奶就剩你一個兒子,管不了妻女,至少過好自己。”

說完,情天已經邁步離開飯廳。

沐益誠坐在原位,剛才說那話的情天不像是自己的侄女晚輩,倒讓他想到當年的父親,老爺子訓斥人的模樣,情天簡直如出一轍……

單是這一份氣勢,尹潔確實不能比。

中年男人手撫著額,撐著桌麵痛苦閉著眼。

曾經女兒是他最大的驕傲,現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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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沐家出來,回鬆雲居。

車上,餘力打開電台,跟在情天身邊久了,知道她的喜好,不累的時候喜歡車裏有歌聲。

但她不喜歡選擇固定的車載曲目,電台的隨機性,往往會讓人有意外的收獲。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瓢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電台播著一首老歌《送別》,李叔同的詞。

少時,老爺子給情天講這首詩,讓她用以練字,而學校晚會,情天所在班級也曾合唱過,還記得老師的鋼琴伴奏。

無關愛情,不經曆長大之後的歲月離別,不能懂這是一首緩緩吟唱觸動人心的歌。

看著窗外飛掠而過的街景,C市與情天小時候也已有不少區別。

歌裏唱:“情千縷酒一杯,聲聲離笛催,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

有人長大,有人老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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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過後,學校裏各種專業課程考核論文遞交,過不到兩周,C大放假。

已經訂好16號往美國的航班,14號情天在沐氏召開高層會議,仔細安排了各部門的工作,隻說自己有事外出一趟,不日便歸。二爺沐益誠未出席,沐氏的事情主要交由沐少堂負責,秘書與林簡輔助。

會議不短,剛結束往辦公室回去,聽到秘書在旁說,藺夫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