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護她無憂無慮,護她不受傷害,卻極大可能要看著她麵對手術,對著屏幕上的郵件,藺君尚無力地抹著臉。
回鬆雲居,對於此事藺君尚卻一字不提,情天也沒有過問一句,因為那一夜他與她商量去美國的事時曾說,把一切交給他就好。
感情到了某一個境地,是全然安心地將自己交付,情天知道那個人一定有最穩妥的打算。
十二月的第二個周末,是周五,傍晚藺君尚從盛辰離開,許途將車開往C大教師院區。
今天晚上有一個交響樂演奏會,藺君尚曾提前與情天說過要帶她去,下午卻接到她的電話說課後有事會去一趟農卡的工作室,藺君尚隻好來這裏接妻子。
臨近晚飯時間,農卡工作室裏學生不多,但男子甫一入內,就令裏麵的人似感覺到了什麼,下意識都抬頭望來。
穿深棕暗紋格呢子大衣的男人高大挺括,輪廓分明的臉五官沉俊,淡淡的表情不怒自威,一身都透著曆經歲月沉澱之後的沉穩內斂。
農卡與藺君尚算是師兄弟或許外人不知,但他們有交情是一定的,學生們不止一次看到過藺君尚出現在工作室裏,即便他來的次數其實很少,但每一次都足以令人印象深刻。
學生們都對這位商業巨子仰慕又敬畏,除開報紙雜誌,能私下得見真人的,也就唯有在農卡這裏。
男子入來之後徑直邁步往裏去了,大家當然知道裏麵是誰在,算起來,那還是他們的師妹。
情天雖然身份特殊,但若是不認識她的人與她相處,完全不會想到她身後自家的背景與夫家背景如此強大。
那是一個沉靜的女子,麵對專業認真嚴謹,在藝術表現上精益求精,待人處事溫和淡然卻堅定,是與她接觸過的人對她最深刻的印象。
往裏走到一扇並不陌生的門前,藺君尚直接抬手推門,是漆藝室,內裏有三名學生站著,正對著一份畫稿低聲討論。
聽到門響,三人話語聲停止,皆抬頭往門口看,同一時,藺君尚的目光也落在三人之中站中間的那人身上。
女子如墨的長發短到了鎖骨,多了幾分清新俏皮,像是剛上大學乖巧的校園女生。
是他的妻子沒錯,可他卻在那一瞬怔了心神。
仿佛望見了她的十八歲。
情天看到來人並不意外,畢竟本來就知道他要過來接,跟身邊兩人打了招呼,就朝門口走去。
藺君尚伸手牽起她,對室內兩名學生微微頷首,就把她帶出了漆藝室,然而走了沒多遠,他卻將她拉進了陶藝室。
身後門板才關上,情天被那人壓在門板上,眼前一暗,熱烈地吻就這麼落下來,沒有一點預兆。
情天背貼著門,怔愣片刻,緩緩抬手,環住了他的頸脖。
他低首吻著她,從熱烈到珍惜纏綿。
如果不是被他摟著腰,情天幾乎迷亂得站不住,他的大掌貼在她的腰背,熨帖出陣陣溫熱。
好一會,那人才不舍地離開,額頭抵著她的額。
“什麼時候去剪的發?”
近到他的鼻息都噴灑在她唇上鼻端,男子聲音低啞像是壓抑著某種情緒。
情天微微喘氣深呼吸:“今、今天中午。”
因為下午有課,所以她中午沒有回家,在學校食堂吃過午飯,突然想要剪掉蓄留已久的長發,隻是在那麼片刻間。
C大側門外那條店鋪琳琅滿目的街道尾,有一家很簡單的理發店,理發的師傅是個五十歲左右年紀的大叔,手藝很好,那裏隻有剪發沒有染燙。
客人從上了年紀的大叔大嬸,到C大校園裏青春的男生女生,在今天中午念頭起時,情天就是去了那裏,讓自己的衝動成了真。
當拿開理發布,大叔看著鏡子中的她說了一句:“剪去的都是煩惱,小姑娘要開開心心。”
當時站到鏡子近前,看著鏡中的自己,情天抬手摸了摸到鎖骨的發尾,唇角揚起淺笑。
此刻,她問:“……不好看嗎?”
藺君尚又低頭吻她,灼熱的唇摩挲著她的唇,貼著呢喃:“都好看。”
隻是這樣的她讓他想起她的十八歲,想起與她的遇見……也想起那些遺憾。
他或許在她的學習與專業上給予了指點與幫助,卻也在少女心事中讓她傷過心。
她回來之前的那兩年,他總是在午夜夢回憶起她受傷的眼,有一種絲絲纏繞經年不散的痛,叫沒有機會彌補的遺憾。
……
抵達音樂廳,在晚上七點十五分。
是場內聽眾席中央效果最好的位置,情天與藺君尚坐下,本要看看手中的曲目單,卻感覺好像前方投來目光。
抬頭去,看到他們的前排,一位中年年紀,神態端莊的女子在對自己微笑。
情天腦海中一晃,記起來,是上一回萬奇的晚宴,那個曾向她請教幼兒如何學習書法的女士。
“沒想到,今夜會在這裏巧遇藺先生與太太。”
情天記得藺君尚說她是教育局局長蔣晟的姐姐蔣珮,丈夫則是司法局剛退下來的局長,夫家姓許。
“許夫人。”
情天微笑得體打招呼,藺君尚也禮貌頷首,唇角弧度溫和幾分。
鑒於音樂會即將開始,蔣珮微笑點了頭,轉回身去。
後來音樂會開始,手背上突然覆上一陣暖,情天低眸,那人骨節分明的大掌將她的手包裹在其中。
置身美妙的音樂,現場聆聽的效果總是格外震撼,是精神的享受。
緊鄰而坐,情天被那人握著手,不盼轟轟烈烈,惟願往後餘生裏一直有這樣平淡又美好的時光。
……
中場休息時,情天去洗手間。
身邊經過的一個女子身上有很重的香水味,情天鼻腔敏感,忍著打噴嚏的衝動想要快步從那人身邊經過。
然而那人也是往女士洗手間去,步伐幾乎與她一致,以至於一路鼻端都是散不盡的濃鬱香水味。
進了洗手間,情天第一件事從洗手台邊扯了紙巾,才捂著鼻子麵向牆壁,就噴嚏連連。
好一會拿開捂著鼻子的紙巾,上麵有血漬,身後走來一人,聲音驚訝道:“怎麼流鼻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