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是想確認一件事。”
說著時,男子轉身,高大的背影擋住了窗外的光線,背光的麵容籠在陰影裏。
“關於兩年前鷺城那場大火。”
藺君尚隻說了這麼一句,沒有往下。
床裏躺著的人沒睜眼,整個房間都陷入安靜。
“沐少堂最近不是在學校就是在沐氏,你應該很少見到他吧。”
片刻,男子低沉的嗓音再次響起,這一回,床裏的人終是睜開了眼,神色有慌張。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男子沉俊的麵容在陰影中冷寂,看不太清晰,但房中的氣氛很壓抑,那是不能忽略的。
在這樣的無聲裏,苗麗雲先慌了:“你、你想要做什麼?”
“兩年前情天離家出走奔赴鷺城尋我,隻有沐少堂得知她的去處。”
提及往事,床裏躺著的苗麗雲眼睛躲閃,心口跳得慌。
“是我自己做的!是我偷看了少堂的信息,他一點都不知情,這事情跟他無關!”
苗麗雲聲音帶著哭腔,事到如今知道已經什麼都瞞不住了。
眼前男子卻好似不相信,挑眉:“或許這隻是你為了維護你兒子替他頂——”
“不是他、真的是我!”
“那時候情天離家出走,沐家一片混亂都在找人,是我發現了少堂的不對勁,才知道是他幫著她離家出走的。後來是我,是我偷看了他的信息,得知了情天在鷺城的地址……”
“有個陌生的號碼給我發信息,問我知不知道情天的去向,我不認識那個人。”苗麗雲眼神迷亂,陷入往事的回憶裏。
“信息我沒有回,後來她給我打電話,是個女人的聲音,年輕的女人。她說……說她跟沐情天有恩怨,要找她……”
“所以你就把從沐少堂那裏看到的信息給了那個人?當時你可有想過後果?”
男子的聲音變得冰冷沉沉,整個房間的氣壓驟然再度降低。
苗麗雲神色複雜,撇開臉不敢看向藺君尚所在方向。
她自己確實有私心,沐家老爺子如此看重情天,就連少堂都沒有能跟在老爺子身邊得到親自教授,而少堂又那麼向著情天,今後的沐家會成什麼樣子。
少堂是沐家的唯一男孫,日後理應要接管沐氏的,但情天那麼優秀那麼得到老爺子的重視,他們的兒子又那麼聽她的話,夫婦兩人甚至擔憂,那麼聽情天話的少堂日後如何坐鎮沐氏,是不是隻能像個傀儡一樣,背後還有個堂姐在掌控?
這樣的情況他們夫婦兩當然不允許。
所以當那個陌生的女人打來電話,苗麗雲雖然當時沒有理會,過後不久,最終還是發了地址信息過去。
她隻是提供了個地址而已,對方既然說與情天有恩怨,那麼出什麼問題都不關他們的事。
隻是苗麗雲沒有想到,她以為的傷害會是一場火災,要了人的命。
當老爺子派去的人回來,帶回來噩耗,苗麗雲心中是心慌卻又不禁鬆了口氣。
心慌是因為鬧出人命的不安,鬆了口氣是因為心裏一直擔憂的後患終於沒有了,她告訴自己,害死情天的是與她有恩怨的陌生女人,跟自己沒有關係。
這件事是她與那陌生女子的單獨聯係,在鷺城噩耗傳回來之後,沐勝遠某天才問過她,她沒有說話,沐勝遠就都懂了。
這是他們夫妻之間的秘密,後來再也沒有那個陌生女子的消息,那女子也不曾聯絡過她,苗麗雲當然也不希望被聯係。
這是她心中一直藏著的一件事,偶爾夜裏做夢會不心安,也會夢到情天被困在一場大火裏,半夜嚇得醒來。直到,今年元旦,老爺子過世那一晚,情天突然出現在沐家,所有人都嚇壞了,她肯定是最意外的一個。
……
“一個走了一個癱了,父債子還,你覺得如何?”
失神的苗麗雲被眼前男子的聲音拉回思緒,原本就很差的臉色更是白得像紙一樣,拚命搖頭。
“跟少堂沒有關係,不、不要傷害他,跟他無關!”
藺君尚看著變成廢人的她:“情天又做錯了什麼,你們是怎麼對她的。現在,你連求情的資本都沒有。”
苗麗雲的手緊緊抓著被子,低低地驚恐地哭,藺君尚淡淡歎氣,邁步朝外走。
“我求你,你要我怎麼做才肯放過少堂,都是我的錯,不要傷害他!真的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背後傳來苗麗雲驚恐嘶聲力竭的乞求,藺君尚微頓了步伐。
“曾經讓她受到傷害的,一個都跑不了。怎麼做,問你自己。”
男子沒有回頭,說完已經邁步出去,消失在門外,苗麗雲拚了命想要追,卻隻是手撐著床挪動不了自己的身體半分,無力地扭趴在床上。
她抓著被麵嗚嗚地無力地哭,悔恨害怕已經都來不及,這一切都是他們做的,不該由什麼都不知道的兒子來受。
“跟他沒有關係,都是我的錯,做錯事的是我,求你放過他——”
“求求你放過他,他什麼都不知道!我求你,你要我怎麼樣都可以,你用我償命吧……”
房間裏婦人帶著哭腔的胡言亂語沙啞難聽,在外的老傭人將藺君尚送出去再折回來,聽到聲音進來,看到床裏一片淩亂,被子一側都滑落了地麵,而苗麗雲身子扭曲趴著,渾身疼痛都不敵心頭的恐懼。
苗麗雲嘴裏一直胡亂哭喊著什麼老傭人也聽不明白,加之最近她原本就經常精神恍惚胡言亂語,老傭人也不會細想,要上前扶她躺好卻被她推開,老傭人隻好站在一旁看著,一臉著急歎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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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今天因為你來特意留的最好的魚,不然早讓他們分走了。”
樂正的戶外俱樂部,夜晚來臨之後並沒有白日那樣熱鬧,獨屬於樂正的休息室,裏麵擺了一張桌子,上麵架著一爐烤魚。
是樂正今天親自釣到的魚,多年來他的愛好始終沒變,無事清閑的時候喜歡去垂釣,釣到的魚卻不怎麼吃,大多分給俱樂部裏的老會員。
然而今日,難得這些魚招待了一位稀客,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