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沐尹潔白著臉。
情天神色清淡：“不知道最好，知道也不要緊。”
……
沐老夫人的房間，張媽站在門外。
情天走過去，一個清淡的眼神，張媽就先低聲解釋：“二小姐，三太太在裏邊跟老夫人說話呢。”
點頭，情天進屋，張媽沒跟進來。
臥室中，女子的聲音，正是她的三嬸嬸苗麗雲。
大致聽了幾句，在說的，與幾件事有關。
沐氏旗下新度假村斥資數十億打造，曆時四年，終於在今年初落成，經過層層驗收，即將對外開放。
而與此同時，沐氏秉承沐老爺子的理念，一直致力於公益事業，一個多月前沐家的慈善晚宴可謂籌募善款不少，在界內一直作為榜樣，也因此，沐氏現任總經理沐勝遠榮獲“公益形象大使”榮譽。
慈善晚宴當夜，情天上台吹奏塤曲驚豔全場，一幅山水國畫更是引得盛辰董事長與萬奇總裁一路競拍，過後曾有記者采訪沐勝遠，沐勝遠盛讚侄女才華橫溢，並當場透露，等到沐氏新度假村對外開放之日，將會在度假村最具特色的大酒店裏舉辦獨屬於侄女沐情天的畫展，所有出展畫作依然作為義賣，所得全數捐給C市慈善基金會，誠邀各界人士出席觀展。
當年情天未出國，那一切意外還未發生之時，就曾聽祖父提及過關於度假村的建造，現如今度假村終於落成，祖父卻已經無法親眼看到，情天心中始終覺得有遺憾，所以當沐勝遠提出想要在度假村給她舉辦公益畫展，她便同意了。
其實沐勝遠的心思她是明白的，沐氏新度假村對外開放本就是件大事，如何製造更多的新聞話題與看點是關鍵，不管再大的企業還是再小的一家店，“開張大吉”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預示了一個好的開始。
沐氏的影響力在C市不容小覷，宣傳自然是到位的，不管是市中心商圈的LED大屏幕，還是各種報紙廣告，近日輪番宣傳實在不少。
那一夜情天的出場驚豔了在座，此時透露出度假村對外開放之時會有她的單人畫展，那麼勢必又會增加這個新度假村的看點，開張做生意，順帶做慈善公益，會有更多各界人士捧場，沐勝遠的頭腦很精明。
這件事上，沐勝遠有他自己的考量，為沐氏的營收，為他自己的名利。
而情天之所以答應，也有她自己的原因，譬如因為心中的遺憾，譬如，她這一次回來，本就不是打算縮著在沐家當個二小姐，而是要走到人前去，走到大眾的目光裏去。
當初在與蕭然不熟之時，她清冷的性子願意答應當他的女伴，隨他出席擔任他的女伴，隨他行走蕭老爺子壽宴全場，不懼眾人好奇疑惑目光，就已經表明了她的想法。現如今這單人畫展，又是義賣為前提，她有那個能力，為何不敢答應？
隻是，隻是——
情天沒有料到的是，最終，沐勝遠精明到，連祖父的作品也算計了進去。
此刻，祖母房中，情天聽到的，便是苗麗雲在哄勸祖母，說想要在本屬於她的單人畫展之上同時展出已去世的祖父生前畫作。
祖母的呼吸有些不穩，想來聽到這裏有些激動，苗麗雲好聲安慰：“媽，媽，您先聽我說——”
祖母虛弱地伸手推開苗麗雲，想來是真的動怒，情天擔心老人身體，上前，苗麗雲發現了她的存在。
“情天，你來得正好。”
苗麗雲將情天拉到身邊，對著床裏的沐老夫人道：“情天自小在老爺子身邊跟隨學習，畫藝得到傳承，祖孫二人的畫作同台展出，豈不是更讓觀者驚歎？老爺子生前受人敬仰，到時候一定會有更多各界人士前來捧場——”
“滾、滾——”
沐老夫人一生與沐老爺子相敬如賓，感情深厚，她是最傳統的大宅門裏的當家主母，一生以夫為綱，一心奉獻隻為沐家好。
丈夫過世，所留一切都是她在守護，老爺子生前畫作現如今隻能作為睹物思人的念想，卻有人將注意打到這上麵來。
“奶奶，您別激動。”情天道，又轉頭對苗麗雲：“這件事先不說吧。”
苗麗雲欲言又止，最終在情天平淡的神色裏熄了話頭，點頭：“你先陪陪你奶奶。”
人走，房中隻剩祖孫二人。
情天坐在床側的椅子上，房中安靜一時無人說話。
“……沒一個好東西！”
情天抬首，看到祖母手背搭在額眼上閉著眼，因為生氣，臉色不佳。
她知道祖母的意思，其實這麼多年，祖母不喜白慧，也不見得有多滿意苗麗雲。
苗麗雲人能幹，能管沐家，能陪沐勝遠交際應酬，但同時，她精明過頭，她的愛更多的在沐勝遠沐少堂一家三口之上，而不是放在這個沐宅的“大家”，有時候目光頗顯自私。
沐老夫人心中，最滿意的兒媳是情天的母親，曾對二老無微不至，且性格溫良，是真正為沐家人付出的大嫂，對哪個兄弟的事情也都上心關心。記得多年前沐老夫人曾因病住院，情天母親侍奉在旁，醫生護士們起初都以為，她是沐老夫人的親女兒而不是兒媳。
隻可惜……老大夫妻二人走得太早。
等祖母緩過，情天才慢慢道：“現如今掌管沐氏的是三叔，三嬸嬸的意思定然是三叔的意思，這件事，奶奶，您同意或是不同意，結果都是一樣的。”
雖是沐家主母，但每日隻能纏綿床榻行動不便，這樣的老人又能做什麼呢？
苗麗雲雖是打商量的語氣，其實也不過是來打個招呼，沐老爺子的畫作該怎麼安排，他們已經打算好，基本就沒有更改。
沐勝遠確實是很精明的人，既然沐老夫人心中也覺得沐氏的擔子適合交給他，那麼勢必要承擔信任的後果——精明的人，算盤總有一天會打到自家人的身上。
沐老夫人沒說話，仿似睡著了。
有時候人老了，會變得執拗，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
有心看看祖母的態度，可現下，情天懂了。
“就聽三叔的吧，既然是為了沐氏好，有什麼不能奉獻的呢？”
離去前，情天如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