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天沒有怎麼坐過船,記憶中不記得是幾歲時,曾隨著家人一起乘過遊輪,她唯一留下的感覺,是暈船。
那次之後就沒有什麼向往,但她在沐宅祖父那個大書房裏,念著那些古文詩句時,時而會看到書本上的配圖。
什麼“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一葉漁船兩小童,收篙停棹坐船中”,想象山水溪澗中一頁竹筏,何等美妙。
美是美,但情天覺得,自己恐怕坐不來。
她自小有些怕水,四周沒有維護的竹筏之類,隻能在想象裏過個癮就好。
但眼前這並不是竹筏,是可容納4-6人的小船,她暗自做了一下心理建設,然後小心翼翼邁上去。
船身有些晃,藺君尚伸手,拉了她一把。
就在那時,情天眼角餘光似有幾道白光閃過。
身前那人突然一把將她拉到身後,情天愕然抬頭,麵前是那人寬闊筆挺的背。
藺君尚臉色很沉,肅冷的眸看著岸上某一處。
情天看去,這才發現,岸邊不知何時多了幾個人,都是不同款式的棒球服壓低的鴨舌帽打扮,脖子上都架著專業的單反相機,而他們手中的鏡頭,正是對著她所在船隻這邊。
所以剛剛她感覺到的幾道白光,是閃光燈?
岸邊那幾人發現立在船中的男子看向他們,並未離開,甚至有人壯著膽子抱著相機走上前來想要靠近船隻。
“藺先生,此前有人質疑此處度假村開發影響生態環境平衡,請問——”
那人話還沒說完,就被快步趕來的許途與身後一眾手下架離,相機裏的內存卡也被拔下來。
“坐下來。”
身前人聲音傳來,情天收回目光前似乎看到,那個人連同身後那幾個人,都被許途身邊的手下給架走了。
嘈雜聲逐漸遠去,或許是因為突發了這樣的事,情天在船中坐下之後也不太敢說話。
四周恢複一片安靜,身前的人也坐了下來。
觀光小船是電動搖擼,藺君尚坐在靠近控製區那一頭,與她相對,幾乎一人船頭一人船尾。
“怎麼不說話,怕水嗎?”
船已經緩緩駛在水麵,更像是毫無目的的飄蕩。
情天下意識抬頭:“……也不算怕。”
“就是,覺得世間萬物太奇妙了,還有很多未知的領域,有時候看著水裏,看著看看,就怕冒出什麼來——”
“還有呢?”那人語調比之剛才似多了一絲笑意。
“看天也是,我小時候抬頭看天,覺得天那麼那麼遠,越專注看越覺得有一股吸引力,不知道怎麼地心中就覺得很震撼,然後就跌坐在地上。”
麵前的人終是低低笑出了聲。
看天看得跌坐在地,她是他所知第一人。
這一笑,方才被擅闖的那幾人弄僵的氣氛瞬時就消散了。
她莫名心中也鬆了口氣。
“那為了克服,在船上畫半小時再下去吧。”
那人抬手看腕表,彼時是下午三點半。
情天好看的秀眉蹙起,但到嘴邊的懇求到底沒說出來,乖乖打開了一路抱著的畫本。
後來認真畫著畫著,卻發現,原本坐在對麵的人,不知何時坐到了她身邊。
偷偷看去,那人一臉閑適,側臉淡掃著眼前的湖光山色,情天對於水的那些莫名恐懼,似乎也逐漸消散全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