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著,聽我念念詩吧。”
深夜,男子家居休閑打扮,並不遮掩一身清雅氣質,舒緩的木調香,籠在情天鼻端。
他無聲走來,將她拉到躺椅上坐下,自己則坐在了窗前的蒲團上。
窗外夜雨,他聲音低沉輕緩,給她念《金縷衣》。
…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
最初情天剛認識藺君尚的時候,就覺得他的聲音很好聽。
不是陽光男子那般清越,微微低沉的聲線透著沉穩從容,嚴厲時令人壓力倍增,溫和時,不管他隨便說點什麼,都有安撫人心的力量。
他的聲線像是大提琴的末弦之音,輕易就能撩撥人心底的柔軟。
她信他,崇拜他,戀慕他,曾經。
如今他的聲線依然沉緩迷人,微微低啞醇厚的質感,他在給她念詩,從前她從不敢想,可現在,情天的心已然是一片不會蕩起波痕的湖。
她喜歡《金縷衣》,從小就喜歡,年少時不知其意,隻覺得念起來字字美妙,後來懂了意境,更是喜歡。
窗外簷下燈光橘淡,夜雨如透明的線條,不斷滴落,情天不語。
藺君尚抬首看她,清淡的側臉靜默透著抗拒。
“離開之後是陌路,現在,還不到明天。”
他聲線沉緩,似透著幾分輕鬆隨意。
望著夜雨不斷滴落的情天,眼眶倏然一陣刺酸。
嗯,他說得對,他如此豁達,他願意放手,那麼,住在鬆雲居這最後一夜,就平靜相安吧。
今夜過後,此生,就算是同處C市,也是陌路了。
“再念一首吧。”
她對他,極淡地牽起唇角。
藺君尚垂首輕笑,光影裏眉目俊雅得,幾乎讓情天不分今夕何夕。
書頁翻動聲音清脆,像是劃過心房,他再給她念。
“自是尋春去校遲,不須惆悵怨芳時。”
“狂風落盡深紅色,綠葉成陰子滿枝。”
情天記得,這是杜牧的一首《歎花》。
據傳杜牧早年遊湖州,識一民間女子,年十餘歲。杜牧與其母相約過十年後來娶,後十四年,杜牧始任湖州刺史,女子卻已嫁人生子。
前是《金縷衣》勸人珍惜當下時光,後是《歎花》悵然感慨錯過的時機不複來。
情天始終望著窗外如線的夜雨,保持唇角的弧度,不語。
……
不知過了多久,藺君尚放下手中書,起身,將在躺椅裏睡著的情天小心抱起,轉身回床。
替她蓋好被子,他未離去,修長的手指輕拂開她的額發,望著她良久。
最終,低首輕輕一吻落在她光潔額上。
“放你去飛,累了,就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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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十點,林簡再次拜訪鬆雲居。
情天隨他一同離開時,鬆雲居門外,隻有何琴與兩名傭人相送。
“沐小姐……”
情天坐進後座,何琴站在車旁,欲言又止,神色擔憂地轉頭看向身後樓上窗口。
“這幾天,謝謝照顧。”
情天聲音清淡,微微一笑,而後林簡關上了車門。
車子駛離鬆雲居門口,下坡往山下去,逐漸消失了蹤影。
林簡從後視鏡看向後座,情天一言不發望著窗外。
“二小姐,老爺子的遺囑——”
“暫不公開。”
依然望著窗外的情天,清淡眸中,多了一絲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