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家老爺子有心髒病,加之年紀大了身體不濟,之前曾住院療養兩月之久。
期間情況時好時壞,而最終,他在新年前選擇了回家。
沐家人又怎麼會一點準備都沒有?此次出院,是沐老爺子自己的堅持,但醫生暗地的囑咐,沐老爺子的身體狀況,都在沐家家眷的心中是一個警惕的鍾。
隨時會響鈴的鍾。
沐家老宅裏眾人張羅,在新年第一日的淩晨,沐家便設起了靈堂。
隻是,讓大家麵色沉重還帶上古怪的,或許還是因為那跪在靈堂旁低頭燒紙的年輕女子。
誰也沒有想到,本該在兩年前就已經去世的沐家二小姐,竟然突然回來了。
在這樣一個沐家無法安寧的夜,在這樣一個詭異的時間裏,回來了。
當初那件事發生在鷺城,沐家沒有幾個親曆者,但,誰不聽說,沐家二小姐沐情天,死於鷺城一家民宿旅館裏,被那場意外的嚴重火災燒得屍骨無存。
那是沐老爺子派去的人親自證明。
所以此刻進出的沐家人,在看到沐情天回來的時候,驚駭了。
如何讓他們不驚駭,他們在為剛剛過世的沐老爺子哭,一轉身,卻見身後光影裏竟然走來一個臉色素白的故人,應是已死去兩年的故人。
所以此刻即使她跪在堂前低首燒紙,與旁人無差,也有進出的沐家人會不住往她身後看。
看她有沒有影子。
她有影子。
很多人心中暗暗放下些恐懼。
即使不抬頭,情天也能感受到那些人的目光,他們當她是鬼魅一般,但她無心去管。
爺爺說話不作數,明明說要等她今天回沐家,中午一起吃團圓飯,新年的第一頓團圓飯。
說好的怎麼能不作數呢?
一滴淚砸落捏著紙錢的手背,白皙的手因為一直在燒紙而被火苗灼得微紅。
沐家人對她這突然的回來有太多的疑問,但今夜顯然不適合,沒人靠近她,他們兀自聚集,或歎息,或哭泣,與她在同一空間,卻像是不在同一個時空裏,他們悲傷他們的,沒人靠近她,沒人管她。
“……姐?”
輕輕的一聲喚,帶著些微不確定,情天手背迅速抹了一下眼睛,才抬首看眼前人。
才在她麵前蹲下的年輕男子,與她有著幾分相似的容顏,陽光帥氣,她唇角扯起一絲弧度:“少堂。”
聲音幹澀,如若不是離得近,微不可聞。
“姐……真的是你,剛才我聽他們說還以為他們——”
“噓——”
情天看著激動的他,微微往後方靈位示意,“爺爺睡了,別吵太大聲。”
沐少堂沒再說話,隻是深深看著她,麵色複雜。
“來。”
她抽了三炷香點燃,遞給他,“給爺爺上香吧。”
不遠處,聚集在一起的沐家家眷們,看著那個被稱為沐家二世祖的沐少爺難得乖乖聽話,接過了沐情天手裏的香,對著沐老爺子那威嚴的黑白相片恭敬拜了三拜。
大家這才恍然想起,沐家最小一輩裏唯一的男孫沐少堂,被沐家人寵著長大的少爺,打小,不聽父母不聽長輩,唯獨隻肯聽他這個二姐的話。
沒想到現在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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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分,暖陽穿過庭院灑在身上,情天抬眼的時候眸中都是光斑。
她在靈堂守了一夜,此刻感覺眼前有些泛黑,便閉了閉眼。
忽聞身後有皮鞋聲靠近,步伐沉穩不同尋常。
然後不知沐家誰的聲音,道:“藺先生,這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