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樓下琴瑟聲響起,兩個人又偷溜了下去,躲在船尾的後窗外聽,笑嘻嘻的盯著那幾個身段窈窕的歌女瞧,隻把人姑娘看的臉紅低眉。
屋內的男子觥籌交錯聲不絕於耳,談的無非是生意和讀書事兒,再不就是詩詞歌賦、行酒令。
唯獨靠著船尾一雙人話少靜默,林承無坐在前麵那桌,也招呼不來那麼多人,便任由眾人自己聽曲兒耍著。
左邊的白衣公子名為文以庭,模樣文氣,發冠束起黑發,餘下數縷垂於耳畔,約莫著二十出頭,也就是兩個少年口中的文夫子。在書院教習學子讀書,曾是一年前的狀元郎,但因著難言之隱,離開京城辭去皇恩,回到家鄉隻做了名教書先生。
旁邊的青衣公子與他年歲相仿,名為顏洛,是個不熟識的麵孔,兩人應是好友。
窗外有窸窣的聲音,沒一會兒傳進來兩個少年非常細小的對話聲,兩人探頭看進船艙內,一下子就認出了那歌女中間的那位是誰,心頭怒不打一處來。
那衣著素雅的女子名為千柔,平日裏靠著股嫵媚勁吸引了不少客人,最喜亮色衣裳。可是自從月娘來了後,她的名氣漸弱,甚至淪落至從賣唱到接客。
月娘平素知書達理,溫婉淡雅,一股子拒人千裏之外的清冷感又平添了不少新鮮,惹得許多來訪的客人好奇心癢。
李明彥心下清楚,這肯定是在東施效顰!
船艙裏座下的人一個個雖算不上都是身份高貴之人,但均是正經人家的公子,家境殷實,且是文人商家,隨意嫁給一個也能謀得後半生的安穩了。
“嗤,估計是來釣金龜婿的。”
“月娘上次被她在院兒嗆得夠狠,後來就怏怏的病了,她身體底子也不好。”林葉城低聲接了句。
兩人沉默片刻,裏麵琵琶聲泠泠,伴著女子細膩的嗓音飄在湖麵之上,清水悠悠。
李明彥忽地開口壞笑著,“她本性不如月娘,還是那股子妖媚急躁勁兒,不如咱們嚇嚇她吧!看顯露原形不?”
林葉城眼睛一亮,“怎麼做?”
“嘻,我才買了一條假蛇揣在身上,一會兒放進去她看到後必然尖叫連連,到時候就丟人丟大發了。”
“哈哈好啊。”
兩個人也著實是真的不喜千柔,心裏又憤憤她在清江院兒裏估計耍心機對月娘,不由得生了些調皮心思,他倆相視一笑,偷偷的從窗戶下低了頭,準備分頭行動。
船艙內。
顏洛束起烏發,斜入樸素玉簪,露出明朗的眉眼,因著人多聲雜,他想出去透透氣,便同文以庭附耳低語兩句,起身出去了。
剛從船艙靠近的一處木門躬身出去,他便瞥見了淺綠衣袍的一角閃過拐角處,顏洛想起剛剛人聲鼎沸中摻入了幾抹細膩的少年音,不過也隻當是伺候的小廝罷了。
船依舊在緩慢前行,石岸兩側綠樹成蔭,迎春花燦黃的開在綠枝間,有三五隻鳥雀飛在枝梢,煞是靈動。
顏洛長舒一口氣,風輕柔地吹過耳畔時心下漾起寧靜的感覺,在端國四下行走一年有餘,該是尋個地方歇歇了。
“快點快點。”
“來了!”
外麵幾乎沒有走動的人,丫鬟小廝守在艙門那邊,幾個歌女唱著,裏麵吟詩作對的人依舊在喧嘩,顏洛聞聲不由得心生好奇,走了兩步,稍側頭去看。
隻見一個綠衣少年從衣袖裏掏出一條細小的黑色東西,放到一托盤的茶杯裏,繼而蓋好了牡丹紅茶蓋,遞給旁邊的小廝衣著之人,繼而那小廝便捂嘴笑著跑到了前艙門。
一曲畢了,姑娘們均歇了會兒,有仆役遞來茶水點心,那小廝徑直朝著中間那位素雅的姑娘去,看她愉快的笑著接了過去,伸手打開茶蓋,暗自笑的身子直顫。
“啊呀!” “啊!”
隨著那女子兩聲叫,茶杯應聲落地,碎的同時水和黑乎乎的細長東西落在腳邊。周圍幾個姑娘也嚇得尖叫出聲,儀態盡失,船艙內頓時喧嘩一片,人都站了起來,麵露驚訝之色。
那年輕小廝乘著混亂跑了出來,隻有陪坐著的林承無無意間瞥見那背影時臉色一沉,直直盯著。
李明彥在窗外偷笑著,卻不料自己的小動作被人盡收眼底,顏洛饒有興趣的瞥了幾眼過去,罷了怕人有覺察轉身回了艙內。本來方才聽以庭說了些帛新城的趣事兒,心想大概這就是那兩個遠近聞名的紈絝子弟,俗話說得好,好事不出門壞事行千裏。
客人們因這事兒受了驚,尤其是那幾個姑娘,膽戰心驚的立在窗口處。林承無率先上前,瞥見那隻是一條小假蛇後才安慰著眾人,又派小廝把東西給收了。
“大家先坐著,恐怕是船上混上來些個鬧事兒的,在下這就去看看。”林承無言畢有交好些的朋友忙忙解圍,三言兩語的把氣氛又帶了起來。
“好好的一個詩會,可不能叫人給擾了興致。”
“來來,大家繼續繼續。”
“酒令行起來啊。”
那幾個歌女還臉掛淚痕,嚇得不輕,從前艙門一個個出去了,轉到二樓且休息著。
李明彥叫林葉城忙躲到二樓去了,他剛剛去換衣的時候發現二樓那箱子裏都擱的是女子衣裳,該是個專門換衣裳的小房間,肯定不能隨便進去人。
李明彥聽人找了出來,忙起身也要躲上去,卻一不留神瞧見那邊有個男子拉住了林大哥的胳膊,湊近了說了兩句什麼。
林大哥神色先是一愣,繼而便點點頭,隨後那男子回了自己座位處,就在文夫子旁邊。
嘖,該不是剛剛被撞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