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 頑皮

端國,武元六年。

中原南北交界帶有一城,名為帛新城,城內風光獨好,四下林立的房屋白牆黛瓦,小道長街鋪著整齊的青石板,交錯縱橫,亭台樓閣不計其數。

此時正值早春三月,桃瓣初綻,婉轉鳥啼間草色青青。入了那高大的城門後,熙攘的人群便躍入眼中,各色衣裳交錯穿梭,聲音混沌成一片,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包子鋪、酒樓、樂坊的門前皆是熱鬧非凡,那豬肉鋪的剁肉聲“梆梆梆”的響個不停,挎著竹籃的婆子姑娘們都笑著的閑話家常。

富貴人家的仆役抬著四角轎子遊走在不算太寬的街道上,一顛一顛的,深巷那人家的院落裏,冒出新綠嫩芽的樹枝延伸出牆外,爬山虎布滿城牆,街道上樓宇的簷角挑起明紅的燈籠,人聲鼎沸,樓上俏媚女子細柔的聲音摻著絲竹管弦的樂聲傳了出來。

隻是不知怎的,一派和諧景象中陡然生了異象,城內街角處突然爆出一聲喝。

抬眼看去,隻見一個少年帶著幾個仆人在一個破攤子前站著,紙張亂飛,招牌倒地。那少年看起來模樣不過十六七歲,隻見他著了一身淺綠錦繡長袍,腰間配著一串月白的藥玉,臉上帶著痞裏痞氣的笑,整個人神采飛揚,眉梢微翹。

帛新城的百姓對這情況已見怪不怪了,隻暗自祈求不要降臨到自己的頭上,各自做著自家的事情,當作沒聽見。

“你們仗勢欺人,你這紈絝子弟必然不得好下場,休想娶到好人家的姑娘!”算命的中年人看著自己被砸的攤位,氣得渾身發抖。

一旁華衣錦服的少年,雙手環臂,口裏叼了根草,神色不屑,“噗”一口吐了出去,他似笑非笑地撿起地上的紙張,上麵寫著自己今年命中有一劫。

“算命的,別氣糊塗了,說話小心點,不然……”少年把手中暗黃色的算命紙慢悠悠給撕了個粉碎,哼了一聲陡然間甩到地上,“這帛新城可就沒你們家人容身的地方了!”

“你!”

“爹爹,不要氣壞了身子。”

原本來送飯的藕色長衣女子見此情景毫無畏懼之色的瞪了少年一眼,扶起中年男子,幫忙收拾著被砸的攤子。

少年多看了那父女兩眼後,得意笑了下,跟旁邊的幾個仆役手一招,“我們走。”

身後的人聞聲忙跟上,一路上都在拍馬屁,“少爺,您真厲害,以後看誰還敢說您的壞話!”

“那是。”少年笑的愈發得意。

且說這少年真名為李明彥,年十七,是帛新城李府的少爺,李氏夫婦是地方有名的經商之人,其曾與前任帛新城知府是摯友,那知府大人雖後來調任京都新安,但多少還沾些朋友風光,為官者見之均有三分敬意。

夫婦倆家中已無二老,僅此一小少爺,年幼時疼愛過多,便養成了頑皮的脾性,幸好本性不壞,隻是鬧騰,無人壓製的住。

“少爺,林公子已經在遊船那邊等著你了。”身旁一個衣衫明顯精致一些的隨從笑著開口。

“好,你們回去吧,我自個兒去。”

“是是。”

幾個粗布青衣的人彼此拉扯著回府了,李明彥獨自小跑著朝著街道走另一邊走。錯開人群從石橋上跑過,可以逐漸看到遠處有一條銀色的帶子,水麵波光粼粼,兩岸垂柳依依,湖麵呈現出酒壺形,幾條遊船正緩慢的行駛在上麵,還有一艘模樣更為精致的停在岸邊,有人陸陸續續的上去。

李明彥從小玩到大的竹馬之友名為林葉城,林家從商,家中已開了數家酒樓,差不多算是個領頭人物,父輩為友,孩子也自然玩鬧在一起。

林家長子林承無平素跟著父親四處奔波,經營酒樓,商家以與讀書人為友為榮,便也結交了不少的文人墨客。春日晴好,他便舉辦了一次遊船詩會,邀請朋友相聚,殊不知自家小弟帶著好友偷溜了上來。

“明彥!這裏這裏。”

一個黃衫少年眉眼俊俏,神色生動的從遊船二樓的窗口衝著下麵招手,踩過細長的木板,李明彥咧嘴笑著溜了上去。因著來了十幾個人,還有歌姬舞女,林承無同人說這話便沒甚在意。

“今天來的都有誰啊?”

“平時我大哥的朋友吧,像什麼茶商老板,詩社公子,反正是那些個讀書的從商的,哦對了,咱們書院的夫子也要來!”

“文夫子?”

“是呀。”

兩個人倚在二樓窗口處絮絮叨叨,船下人多了起來,不消片刻,船板掀起,沿著湖岸開了出去。

船艙內四周是雕花木窗,鏤空的格子外是春色滿眼,有亭台憑河而建,四下芳草萋萋,俱是詩情畫意。

林承無舉辦的宴會酒席已擺,客人坐了三桌,盤內有五香熏肉,幹切牛肉,叉燒包一等,冷熱菜兼有。從清江院兒請來的四五個歌女坐在臨窗處,紛紛戴著薄麵紗,隻露出一雙明眸,珠釵插在雲鬢之上,紅綠裙衫,抱著琵琶古箏。唯獨有一個,衣衫素雅,發髻上埋入一圈淡白碎花,清香陣陣,隻是不知容顏如何。

遊船二樓的李明彥捏了個鮮花餅塞在嘴裏,脆生生的外殼散發著一股讓人垂涎的香味,他探頭瞧著船下的甲板,這個小房間是二樓獨僻的,裏麵擱著幾個木箱子。

“葉城,月娘來了沒啊?”

“沒有吧,聽說她病了,我大哥估計沒請來,而且這裏這麼多男的,她肯定不喜歡。”

“也是。”

“咱們改日再去看她,最近文夫子給的功課太多了。”

“嗯。”

月娘是清江院的頭牌歌姬,與這兩個公子哥平素交好,較他們大了兩三歲,是個姐姐般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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