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關上,房間內蔣超和律師麵對麵,屋內隻有一把椅子,一張桌子,還有兩張上下鋪,律師沒有坐在下鋪床邊,而是站著對蔣超道:“小蔣先生,蔣先生讓我來問您一件事。”
蔣超不做聲,男人不緊不慢,開口就是炸:“您還想當律師嗎?”
蔣超一瞬皺眉,壓著火:“什麼意思?”
男人麵不改色,娓娓道來:“是這樣,蔣先生替孫楚航和趙鑫請了律師,目前對您提出的是民事訴訟,如果是行政拘留,您出去後還能繼續在律所工作;如果您不想繼續做律師,那蔣先生那邊不排除打刑事官司,畢竟孫楚航腦震蕩有醫院證明,趙鑫也掉了一顆牙,都能做傷殘鑒定。”
蔣超一口氣吸到胸悶,他知道蔣承霖慣會氣人,行政拘留就算了,他還想讓他坐牢?
沉默半晌,蔣超耐著性子,一字一句地問:“那倆人不該打嗎?他們都該死!”
男人淡定道:“該死就該你來殺嗎?”
不等蔣超出聲,男人補道:“蔣先生的原話。”
蔣超被頂得肝兒疼,不是別的,而是蔣承霖竟然預判了他的預判,人沒到,嘴到了。
蔣超知道蔣承霖為什麼整他,因為他動手打人,蔣承霖打小兒就罵他:“如果拳頭比腦子有用,脖子上為什麼長頭不長手?當你把手舉地比頭還高的時候,你就該警惕,而不是繼續。”
蔣超記得,隻是不在意,本以為這次賴誰都賴不到他頭上,沒成想蔣承霖在這等著他呢。
蔣超已經在拘留所裏待了七天,這邊連澡都不能洗,他都快臭了,低低地翻了一眼,蔣超盡量識時務:“以後盡量不打了。”
男人站在他麵前,還是那句話:“請您給我個明確回答,您還想當律師嗎?”
蔣超深呼吸,幾秒後不輕不重地回道:“想。”
男人幹脆利落:“那這次就先走行政拘留,大概三十天的樣子。”
蔣超終於受不了,當即眉頭一蹙:“我已經在這待了七天,再待三十天,刑事拘留最長才三十七天!”
男人聲音平穩:“如果小蔣先生有異議,您也可以請律師,不過蔣先生說了,他會放話出去,不許任何人替您辯護。”
這他媽不等同白說嘛,外麵三十度,屋內隻有風扇沒空調,蔣超瞬間汗就上來了,但他最基本的涵養還有,不會跟蔣承霖派來的人翻臉,而且他知道,他要是在這翻了臉,蔣承霖真敢往死整他,讓他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敢怒也敢言,蔣超不是挑釁,隻是明晃晃的懟人:“誰也別把話說的這麼絕對,我哥放話就能讓所有人都不敢替我打辯護?”
男人微微點頭,眼裏滿是篤定:“我相信蔣先生有這個實力。”
蔣超微不可聞的哼了一聲:“要賭嗎?”
男人:“賭什麼?”
蔣超:“我打個電話,如果有人願意做我的辯護律師,我哥輸,你們立馬撤了那倆垃圾的起訴,現在立馬放我出去。”
男人:“如果您輸了呢?”
蔣超想都不想:“沒有如果。”
男人用禮貌又讓蔣超覺得冒犯的口吻,重複之前的幾個字:“如、果、有呢?”
在蔣超心裏就沒有第二種可能,這種假設就像是如果太陽第二天不升起,如果天會塌,如果那個人不救他。
但這種篤定在外人看來顯然無憑無據,蔣超費力隨口發了個誓:“如果我輸,我在裏麵待三個月。”
男人目不轉睛:“這是您說的。”
蔣超:“我說的。”
男人從身上掏出手機遞給蔣超,問:“您記得號碼嗎?”
蔣超已經不想搭理他了,被不信任,逼到要發誓的地步,真的讓人很不爽,他現在就想當麵打這廝的臉。
不假思索,蔣超在屏幕上輸入十一位電話號碼,等待過程中,他短暫想過,如果蔣承霖跟付姿說,讓她別幫他,付姿會怎麼選?她應該會先順著蔣承霖的話茬把他損一遍,然後話鋒一轉,讓蔣承霖別關他這麼久。
付姿甚至會替他保證,保證他以後絕對不會再犯了,去年聖誕節他也在這個拘留所過的,出去後看見付姿,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去坐牢了,瘦了一圈。
這個世界總有人會無條件地相信一個人,如果讓蔣超想一個人,他腦中出現的不是父母,不是蔣承霖,不是任何人,而是付姿。
嘟嘟聲響了四聲才被接通,裏麵傳來熟悉聲音:“喂,你好。”
蔣超突然發覺,他們好久沒說過話了,上一次是什麼時候?
付姿沒等到回答,再次道:“喂?”
蔣超捏著手機,心裏說不上什麼滋味,有一點緊張,也有幾分尷尬:“我。”
手機那頭沒聲音了,蔣超瞬間胸口一悶,他們從來沒冷戰過這麼久,他記得在盛天酒店走廊裏,付姿死命的拽著他,不讓他動手打人,他也記得坐在病床邊,問她餘檸電話號碼的時候,被她罵活該。
那時候特生氣,可現在想想,有什麼好生氣的,她又沒說錯。
律師看著蔣超,他半天就說了個‘我’字,律師沒有催,不知過了多久,還是付姿率先開口:“你在哪?”
蔣超視線微垂,聲音不鹹不淡,不辨喜怒:“拘留所。”
付姿聲音平靜:“什麼時候能出來?”
不知為何,蔣超順嘴說了句:“三十天吧。”
他以為付姿肯定會驚訝,為什麼這麼久?
可付姿隻是波瀾不驚地應了一聲:“哦。”
一個字,直接讓蔣超從胸悶變成整個前胸都疼,既然話說到這,他沉聲道:“我打的那倆人要告我,你當我辯護律師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蔣超說不出的心虛,因為按照他的邏輯,這話都不該他來說,應該付姿氣得火冒三丈,擼起袖子說要幫他打官司。
果然,男人的第六感有時候也很準,當蔣超說完後,付姿心平氣和地回道:“我建議你還是找大律師,現在這件事鬧得很大…你身邊有人嗎?”
蔣超餘光瞥見麵前的大活人,一眨不眨地回:“沒有。”
付姿聲音還是很輕:“找你哥,或者我問公司裏那幾個大律師…”
蔣超蹙眉:“我就問你能不能接?”
他不知道付姿還在生氣,還是其他什麼原因,但付姿聽到他在拘留所,可能還要關三十天,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這點很讓蔣超受不了。
付姿一頓,三秒後無波無瀾的回道:“接不了。”
許是屋內太熱,許是麵前律師直勾勾的目光,也或許他沒吃早飯的緣故,總之蔣超被氣得倆眼發花,短暫幾秒什麼都看不到。
不等他出聲,付姿自顧道:“本來以為你這幾天就能出來,還想等你出來再跟你說,正好你身邊沒人,我幫餘檸帶個話。”
聽到餘檸二字,蔣超心一沉,沒說話。
付姿聲音沒有任何自我情緒,甚至怕蔣超誤會餘檸的語氣,盡量委婉地說道:“餘檸知道你打那倆人的原因,讓我替她跟你說句對不起,那天在設計部不該罵你是垃圾,她才是。”
“還有,她很珍惜現在的工作,不想讓人知道你們的關係,更不想讓人去扒你們的過去,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大家以後再見就是陌生人,她全當從前的事算了。”
屋內還是熱,律師已經出汗了,電風扇吹的都是熱風,可蔣超的體溫忽然降下來,不是降至正常,而是通體發寒。
他不知道自己多久沒說話,很久,付姿那邊先說:“你這邊還有其他事嗎?沒事我先掛了。”
蔣超開口,聲音從來沒有這麼平穩過:“你告訴她,安心在岄州待著,我說過日後要是再見,一定不是我故意想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