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我見到了很多人,有父母親人,有福利院的老師和小夥伴們,有雪狼的戰友,還有沈家霖。
我夢到沈家霖懷裏抱著一個什麼東西朝我走過來,走近一看,是個白白胖胖的小團子,我看不清小團子的臉,隻覺得他和沈家霖很像。
沈家霖把小團子塞進我懷裏,說小喬,這是你的孩子,你可一定要抱好了。
我說你去哪。
他說我要回家了,離家太久,有點想家了。我說你走了我怎麼辦,他說對不起,以後不能再照顧你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咱們就此別過。
我突然害怕起來,想把小團子塞回他懷裏,他不接,結果小團子就這麼摔在地上,沒有聲息了。
我嚇壞了,瘋了似的撲到小團子身上,卻見眼前出現一團無底深淵,我一下子栽了進去。
醒過來的時候,我的全身像是被什麼東西黏住了,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喉嚨又幹又疼,像被糊了一層鐵砂,吸幹了口水,咽一口都是折磨。
我緩緩移動視線,打量著這個陌生的環境,蒼白的天花板,昏暗的燈光,頭頂發出“滴滴”聲的儀器。門外傳來腳步聲,接著房門被打開,有人走到我床邊,緊接著我聽見她驚呼:“你醒了?太好了我去叫醫生!”
一陣手忙腳亂,我身上的儀器被全部拆除,孫醫生站在床前看著我,似乎在確認什麼,我問他:“孩子呢?”
孫醫生鬆了口氣,說:“在沈家霖那,我已經給沈家霖打電話了,他現在過來。”
我點了點頭,說:“我餓了,給我弄點東西吃吧。”
孫醫生出去了,我半靠在床頭,長時間的昏迷讓我的頭疼得厲害,身上也異常難受,倒是肚子的刀口似乎沒什麼感覺了,我探手下去摸了摸,刀口位於恥骨上方十公分的地方,橫向十五公分,邊緣微微凸起,指腹劃過能摸到手術線規律的勒感,想必是時間太短,魚腸線還未完全吸收。
我歎了口氣,這麼明顯的一道疤落在那種地方,也不知道沈家霖會不會嫌棄,我是不是該考慮一下去做個紋身什麼的遮一下。
房門再次被推開,沈家霖走進來,懷裏抱著一團東西,和我夢中的場景一模一樣,我心裏咯噔一下,脫口而出:“你是不是要回家了?”
沈家霖愣了愣,激動的表情定格在臉上,我眼睜睜地看著眼淚從他眼眶中滑下來,滴滴答答落在懷裏的繈褓上,明明悲戚的場麵,不知道為什麼,我竟覺得有些好笑。
我朝他伸出手,“過來。”
沈家霖扭頭按了按眼睛,把懷裏的孩子輕輕放到我身旁,他低下頭撫摸我的臉,哽咽道:“小喬,謝謝你。”
這聲謝裏包含了多少含義,我知道,也坦然接受,這是我應得的,坦坦蕩蕩,無所畏懼。
我抬手摟住他的脖子下拉,感受著他的氣息。我在他唇上落下一個吻,低聲說:“不客氣,這些天,嚇到你了。”
沈家霖捧住我的臉,在我唇上反複研磨,直到快耗盡我肺部的空氣才道:“所以你要補償我,知道怎麼補償嗎?”
我臉一熱,在他後頸掐了一把,道:“我還是個病人。”
“我知道。”
沈家霖說完,把臉埋進我的頸窩,很久都沒說話,我輕輕拍著他的背,在他的後腦勺上擼了一把,然後親了親他的耳朵,說:“我已經沒事了。”
沈家霖抬起頭,想了想又埋頭親了一下我的唇,才道:“想吃點什麼,我回去做。”
我搖搖頭,“不用了,孫醫生幫我去準備了。”
這時,躺在我身旁的小家夥突然大哭,把我們倆嚇了一跳,我和沈家霖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愧疚之情——我們竟然把小家夥給忘了。
我這才仔細看向繈褓中,小家夥剛睡醒,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小臉兒圓圓的,不太白,有點泛黃,我曾經看過這方麵的知識,月子裏的孩子都有點膚色帶黃,說是黃疸,出了月子就好了。
眉眼倒是周正,鼻子高挺,嘴巴小小的,大概是餓了,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泛著唾沫泡泡,著實可愛。
沈家霖一邊從病房櫃子裏拿出奶瓶和奶粉,一邊問我:“你覺得他長得像誰?”
我又盯著看了一會兒,搖頭道:“看不出來,不像我,也不像你,不會是抱錯了吧?”
沈家霖拿著水壺去衛生間接完水出來,聽見我的話失笑道:“瞎說,那天做手術的就你一個人,不可能抱錯。”
我也就是開個玩笑,自己的孩子,就算長得再不像,我也能一眼認出來。我摸著小家夥的手,看著沈家霖熟練地給他衝泡奶粉,心裏軟得不行,身上的不適仿佛一下子都消失無影了。隻是沒一會兒,我又想起那個夢,以及手術前沈母鬧的那一場,心情又沉重起來。
小家夥很能吃,半瓶奶咕嚕咕嚕沒一會兒就喝完了,喝完後,沈家霖將他豎抱起來靠在肩上拍嗝,邊拍邊哼哼,哼的什麼我一點沒聽懂。
我躺在床上看著他們,看著沈家霖高大的身軀摟著小小的孩子,那畫麵竟意外地和諧,含在嘴裏的話就怎麼都問不出口了。
孫醫生給我送了一碗粥進來又出去了,沈家霖把孩子哄睡後,拿起勺子喂我喝粥,一勺一勺,小心翼翼。我問他:“小棒子隻有你一個人在帶嗎?”
“我請了個月嫂,白天她帶,晚上我帶,”沈家霖說,“有時候我會帶他來看你,他很懂事,這點像你。”
我點點頭,抬手撫摸沈家霖的臉,“家霖,辛苦你了。”
沈家霖握住我的手,移到唇邊,閉眼親吻,“值得的。”
在醫院又住了一周,我出院了。回家後,我勸沈家霖回公司工作,他本來不同意,在我的一再堅持下,他還是回去了,留下月嫂和我兩人照顧小棒子。
我的身體各項指標還算正常,隻是缺血和昏睡時間太長帶來的後遺症讓我總是健忘,大腦的反應速度也比以前下降,孫醫生說這並不是不可逆的,時間長了或許就好了,我有些難過,我想,我可能再也不能回去當刑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