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和沈家霖長得太像了，我幾乎不用猜就知道，她是沈家霖的母親。
沈母保養得很好，五十來歲的年紀看上連四十都不到，發髻高挽，粉黛薄施，一身合體的淡綠色裙裝把整個人襯得精貴無比，讓人一看就是豪門中走出來的貴婦人，完全沒吃過苦的那種。
我從沙發上坐起來，第一反應是趕緊給沈家霖打電話，但是手機卻不在身邊，門口阿姨已經開口說話：“你好，請問你找誰？”
沈母的視線從阿姨臉上掃過，落在我身上，玉口輕啟：“我找喬鬱。”
阿姨轉頭看我，我扶著腰站起來，“阿姨你先去幫我沏杯茶，然後去客房休息吧。”
阿姨為難地看著我，想來沈家霖應該是交代過她什麼。我沒有去看沈母在看到我的肚子後臉上會出現什麼表情，我對阿姨笑了笑說：“沒事的，家霖他很快就會回來，你去吧。”
這句話是說給阿姨聽的，也是說給沈母聽的，我想讓她知道，沈家霖隨時隨地都會回來，如果她想對我做什麼，最好還是想想沈家霖的感受。
我本不想用惡意度量人心，但人心本就難測，沈母能在這種時候找到我家找到我，總不會是來認我這個兒媳婦的。
“那你進來吧。”
阿姨輕輕歎了口氣，往廚房去了，我握了一下拳，衝沈母勾了勾嘴角，道：“阿姨您好，我是喬鬱，您請坐。”
沈母的表情很怪異，她盯著我的肚子，眼睛裏是毫不掩飾的震驚，而嘴角勾起的弧度卻是極度的嘲諷，甚至鼻腔中發出一聲接一聲地哼笑聲，仿佛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男人懷孕這種事的確不可思議，如果不是事情發生在我自己身上，我的反應可能比她還大，所以我也隻是笑了笑，說：“阿姨，要不您坐下說吧，您看我這情況，一直陪您站著我也不舒服。”
沈母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眼睛裏卻沒有任何笑意，她在單人沙發裏坐下來，背挺得筆直，下巴微微抬起，看著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隻螻蟻。
我扶著腰坐下後，阿姨端著一杯茶從廚房出來，她把茶杯放在沈母身前的茶幾上，又看了我一眼，才轉身進了房間。
我指了指茶杯，說：“阿姨，您請喝茶。”
“不用了，”沈母始終看著我，除了看我的臉，視線還依次滑過我的脖子、胸部和大腿根，最後又轉回我臉上，“喬鬱，看來我還是低估你了。”
這麼坐著腰有點酸，我拿了個靠枕過來塞進後腰墊著，沒說話。沈母大概也沒有聽我說話的意思，繼續道：“我原本以為你應該是個有點手段，懂得取悅男人的狐媚子，現在看來，當真是我孤陋寡聞，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居然還有這種本事。”
我微垂著眼眸，目光落在虛空一點，心裏一片平靜，無波無瀾。
“幾個月了？”沈母突然問。
“還有一個月不到。”我實話實說。
“查過沒有？健康嗎？”
“查過，健康。”我平靜道。
沈母拉開她隨身攜帶的小包拉鏈，很利落地從裏麵拿出一張卡放到茶幾上推給我，電視裏的狗血情節完美地展現在我麵前，“廢話我就不多說了，這裏是五百萬，密碼六個六，你拿著這些錢離開我家家霖，至於你肚子裏的孩子……”
她又從包裏掏出一本支票本和筆，邊寫邊說：“我再給你兩百萬，孩子生下來如果健康的話我會抱走，醫藥費我來付，營養費方麵我不會虧待你。”
她把支票撕下來遞給我，“當然，如果孩子不健康，這個錢也是你的，再怎麼說畢竟是我們家霖的骨肉，我們出點錢也是應該的，就當給你養孩子用吧。”
我對自己感到十分意外了，因為這一幕竟然還是沒能在我心裏掀起一絲一毫的風浪，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是被凍住了還是怎麼回事，冷是真冷，除此之外，再沒什麼了。
見我不說話，沈母又開口：“怎麼？嫌少？”
我盯著桌上的卡和支票一動不動地看了一會兒，伸手拿起，說：“阿姨好大方，出手就是好幾百萬，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沒什麼不好辦的，”沈母說，“你要是同意就拿著錢，我幫你找國內最好的醫院給你生產。聽說你學曆不高，隻要你答應再也不聯係家霖，生完後我還可以安排你出國留學。”
我失笑出聲，也不知道自己都到這種時候了為什麼還能笑得出來，沈母看著我，秀眉微皺，“你笑什麼？”
我抹了抹眼睛，說：“不好意思啊阿姨，我隻是覺得，沈家霖他作為我肚子裏孩子的另一個父親，卻馬上要被我賣了，實在是有點可憐，到時候他要是發現自己的母親和愛人一起背叛了他，你說他會不會發瘋？”
“發瘋？”沈母譏笑道，“你太小看我們家霖了，憑我們家霖的條件，要找什麼樣的人沒有，就算他喜歡男的，和我們家門當戶對的男孩子多的是，哪個不比你強？”
“當然了，論生孩子這點他們肯定是比不了你的，”沈母換了個坐姿，始終保持優雅，“不過孩子嘛，男人不會生，女人還不會嗎？家霖跟你說過沒有，上次他回B市的時候和我們一個世交的女兒處了幾天，我們兩家已經說好過年前就要給他們訂婚的。”
“你以為他對你有多少真心，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了解，他也就是圖新鮮玩玩而已，現在看你懷孕了又舍不得孩子……”
一直平靜無波猶如一潭死水的心終於漾起水紋，隨意放在身前的右手用力掐著左手的指節，低頭的時候甚至能看到手背暴起的經絡，我隻有死死地咬著牙，才能不讓自己渾身顫抖。
“你雖然能懷孕生子，但你畢竟是個男人，是男人就不能靠男人生活，而據我所知，你之前的工作已經沒法再幹了，”沈母指指我手裏的卡和支票，“有了這些錢，就算不出國，你也能自己做點小生意，就不用再辛苦出來工作了。”
我懷疑沈母的業務愛好是賣保險，就這個思維和嘴皮子，用來說服我離開他兒子真是大材小用了。
“阿姨，”我已經有些疲倦，“您的條件真的很誘人，我要是不答應的話是不是就有點不知好歹了……”
我話音未落，就被門口傳來的低沉而熟悉的說話聲打斷了：“媽，誰準許你來幹涉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