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像在冰水裏滾過又丟進油鍋煎炸,又喜又悲,喜的是喬鬱居然跟我一樣喜歡男的,悲的是那個人不是我。
我忍著滿心的酸痛問他:“哦,那個人是誰?”
喬鬱卻沒有馬上回答,隻是一臉驚訝地看著我,我不明所以,“怎麼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不可置信地低呼出聲:“沈家霖,你居然不覺得驚訝!”
我看著自己被他抓住的手腕,嘴張了好幾下才出聲:“驚訝什麼?”
“我喜歡男的啊,”喬鬱改用兩隻手捧住我的手,“你一點都不覺得怪異嗎?”
我咬了咬牙,忍下心裏那些五味雜陳的情緒,說:“沒什麼,每個人的選擇不同,你喜歡就好。”
“真的?”喬鬱一臉興奮地看著我,“沈家霖你知道嗎,你是我長這麼大以來第一個說理解我的人,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嗯,當然是真的,”我已經快要壓不住即將溢出嘴角的苦澀,掙開手站起來說,“時間不早了,我去洗澡,你有傷在身就早點睡吧,”
我衝進空無一人的浴室,甩掉衣服,打開花灑,在冷水下站了十分鍾,都沒有衝走滿心的酸意,我自暴自棄地撐著牆壁,一手握住身下,粗聲喘息,滿腦子都是喬鬱。
我一直不願意做這種事去玷汙他,但我實在忍不住了。我想象著喬鬱喜歡的那個人是我,想象著他的笑臉,他彎彎的眼睛,淺淺的酒窩,笑起來時微微翹起的嘴角,想象著他在我身下輾轉承歡……
釋放時,嫉妒之情快要將我撐破。
我很難堪,卻有一種淩虐的快感,我想,我快要魔怔了。
知道喬鬱喜歡的人是誰是在一周以後。那天訓練科目是武裝泅渡,為了防止意外出現,教官叫來衛生室的軍醫鎮守。
軍醫叫謝心遠,我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倒是第一次見。這一見讓我心中警鈴大作,我幾乎瞬間就能肯定,喬鬱喜歡的人,就是這個叫謝心遠的軍醫。
男人長得太美了,不要說在軍中,就是在我熟悉的上流圈子裏,謝心遠的長相也稱得上驚豔。
不但長相明豔,這位年輕軍醫的性子也是出了名的好,溫和、體貼,講話的時候永遠帶著笑,讓人如沐春風,隻是誰也沒想到,他會在喬鬱被教官踹下水的時候突然發飆。
特種大隊要求隊員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怕水是大忌。喬鬱每項科目都名列前茅,卻在武裝泅渡的時候撂了挑子,他怕水,怕得整個人都在發抖,教官一氣之下將他踹下水,這一腳讓他差點把命留在這條河裏。
負重背包遇水沉得跟背了座山似的,我想遊過去救他已經來不及,關鍵時刻,一直站在岸邊的謝心遠跳下水將他撈了上來。
謝心遠第一次對人發火就是為了喬鬱,罵完一眾教官,他將喬鬱背回自己的衛生室,將他扣了整整兩天,在教官威脅如果再見不到喬鬱出現在訓練場上就讓他卷鋪蓋走人才把人放了出來。
那幾天我很煎熬,一方麵為自己救不了喬鬱而自責,一方麵為有人和我一樣關心著他而高興,更沮喪的是,我覺得我要失去他了。
從衛生室回來以後,喬鬱每天都像丟了魂似的,一有空就往衛生室跑,和我之間的話題也逐漸由訓練變成了謝心遠。謝心遠喜歡吃橘子,謝心遠喜歡喝可樂,謝心遠愛啃食堂的雞翅,謝心遠的眼睛很漂亮,謝心遠唱歌很好聽……
謝心遠,謝心遠,所有的話題都圍繞著謝心遠,我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
“你為什麼不跟他表白?”有一次我實在受不了了,問他。
他一臉糾結地皺起眉,“我也想啊,可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歡男的,要是不喜歡,我們豈不是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再說,我還不知道能在這裏留幾天,要是淘汰了我就太對不起他了。”
“去吧,”我說,“不試試怎麼知道呢?就算真的淘汰了,難道你想到走的時候他都不知道你喜歡他嗎?”
我全身泛起冷冰冰的快意來,去吧,去了我就徹底死心了。
喬鬱真的去了,大概是太喜歡了,去之前還找我鼓氣,我扯起嘴角苦笑,說:“去吧,會成功的。”
我尾隨他走到衛生室門口,我想我應該是真的愛他,到這個時候了,我還是怕他會受傷,想第一時間出現在他麵前保護他。
預想的告白沒有出現,隊裏出去執行任務的隊員突然回來了,帶著一身傷,謝心遠忙著給他們處理傷口。我站在衛生室門外看著裏麵渾身是血的隊員們,突然變了主意,我不想把他讓給別人了,喬鬱是我的,他此生該由我來守護,我憑什麼假手他人。
我把他拉出衛生室,說:“別說了。”
“為什麼?”他滿臉疑惑。
我胡亂解釋:“還是等當上正式隊員再說吧,你看出來了嗎,謝心遠他很心軟,如果你現在跟他告白,他為了不影響你訓練,也許會勉強接受你,這是你想要的嗎?”
“當然不是!”喬鬱激動道。
“嗯,所以等入選了再說吧,到時候你們都沒有顧忌了,感情會更牢固。”
喬鬱低頭思考了一下,說:“我覺得你是對的,好,聽你的。”
那天之後,喬鬱提謝心遠的次數有增無減,訓練上更是比之前刻苦了許多,簡直到了自虐的程度,我心裏又酸又疼,卻難以自拔。終於在某一天,我瞞著喬鬱敲開了衛生室的門。
看到是我,謝心遠有些驚訝,“我記得你體質不錯啊,哪裏不舒服?”
我關好門,在他對麵坐下,“我想跟你聊聊。”
謝心遠放下手裏的筆,疑惑地看著我,“你想聊什麼?”
“聊喬鬱。”我說。
謝心遠挑眉,一副等著我說的表情。看著他那張臉,我心裏泛起深深的嫉妒,但是該說還是要說:“喬鬱喜歡你,你知道嗎?”
不出我的意料,謝心遠臉上沒有絲毫意外。不,還是有的,隻是這種意外絕對不是對喬鬱喜歡他的意外,而是對我這位知情人會單獨來找他的意外。
他問我:“所以呢?你想說什麼?”
“我沒別的意思,”我說,“隻希望你別傷害他。”
“譬如?”
“譬如他跟你告白的時候,希望你能接受。”
謝心遠笑了起來,“你這可就有點強人所難了。”
我皺眉,“什麼意思?你不喜歡他?”
“不,”謝心遠說,“我喜歡他,我隻是不喜歡你對我的命令。”
“我沒有命令你,我在請求你。”
“那也不行,”謝心遠難得強勢,“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外人就別插手了吧,還是說……”
“沒錯,我喜歡他。”我沒有絲毫猶豫,“比你更喜歡。”
“我相信。”他笑著點頭,“所以呢,你打算成全我們?”
我頓了一下,說:“他喜歡的是你。……希望你是真的喜歡他。”
“我當然是真的喜歡他,”謝心遠聲音溫柔,“他那樣的人,沒辦法不讓人喜歡。放心吧,我會好好對他的。”
得到肯定答案,我離開了,然後繼續訓練,挑戰,攀登各種高難度,喬鬱想留下來,那我就陪著他留下來,做不成戀人,就做他最好的兄弟守護他。
日子一天天過去,留下的人越來越少,最後堪堪九個,再淘汰兩個,地獄般的選訓生活就結束了,而我也將徹底結束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單戀。
我以為那一天到來的時候我會悲痛欲絕,卻沒想到轉折說發生就發生了。
那天,我從野外生存中下來,因為大腿被子彈擦傷,去衛生室包紮傷口,剛走到衛生室門口,聽到裏麵謝心遠在講電話。
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我在門外站著沒進去,也就聽到了這通電話的整個內容。神奇的是整通電話下來,我隻記住了幾句話:
“知道了,再等等吧,過幾年我會申請轉業,到時候回去跟你結婚。”
“謝謝你這兩年照顧我爸媽。”
“年前沒有假期了,到年後吧,不想等就回你媽媽那邊。”
“別哭了,說了會娶你就一定會娶。”
謝心遠的聲音很淡,沒什麼起伏,但這並不影響我分析他話裏的內容。我搖了搖頭,笑出聲來。
裏麵通話戛然而止,謝心遠拿著手機走出來,見是我,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非常難看。
“就這樣,我掛了。”他說完就把手機掛了,看著我說,“你來有什麼事嗎?”
我冷笑,“謝心遠,你這他媽算什麼?你不是彎的嗎?玩形婚啊?你把喬鬱當什麼?”
他把我扯進屋裏,關上門,歎了口氣道:“我能怎麼辦?我家裏就是一個普通家庭,父母一輩子老實巴交的,他們連同性戀是什麼都不知道,我不結婚能怎麼辦?”
“那你為什麼答應我接受喬鬱?!”我低吼,“你憑什麼這麼糟踐人!”
謝心遠抹了把臉,說:“對不起,是我的錯,我跟你道歉。”
“你跟我道個屁的歉!”我怒極了,指著他的鼻子,“我他媽現在收回我的話!謝心遠,你要是敢接受喬鬱,我就有本事讓你在這裏再也待不下去!”
謝心遠靠在椅背上,仰頭閉著眼睛,喉結不安地滾動了兩下,道:“不會,你放心吧。”
我出去了,花了兩天時間編了個蹩腳到人神共憤的理由來阻止喬鬱表白,那個傻子居然還信了,我說:“喬鬱,我發現我也喜歡上謝心遠了,為了兄弟,你還是放棄表白吧。”
喬鬱當時臉就黑了下來,我卻顧不得那麼多。為了讓他相信,我開始對謝心遠獻殷勤。我把自己偽裝成了一個跟兄弟搶人的渣男,這一裝就是五年。這五年來,喬鬱日複一日地討厭著我,我卻越來越愛他,把他變成了心中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