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一切都值得

照理說,周毅的話應該會讓我難過、心疼甚至自責,我不懷疑周毅的目的大概也是如此,但我聽完他的話,第一個出現在腦袋裏的念頭竟然是:這小子的身手還是那麼好。

然後才後知後覺地想到——哦,沈家霖是從家裏逃出來的。如果是這樣的話,就能解釋他為什麼前天半夜回來的時候一身狼狽了。沒有身份證,沒有手機和信用卡,買不了機票,買不了動車票,大概隻能坐大巴車了。

從B市一路南下,怕是要轉好幾趟車才能到達,也就是說,在我打電話給周毅之前,他就已經從家裏逃出來了。

我心疼嗎?我當然心疼。隻要一想到他為了我受了那麼多苦卻什麼都不說,還像個沒事人一樣照顧著我,我的心就痛得無以複加。但心疼歸心疼,在外人麵前我是不會表現出來的。

周毅還在等我的答複,他說:“你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說什麼?”我問道。

他歎了口氣,道:“他現在這樣,你一句話都沒有?”

我也歎了口氣,“沒有。”

我不想被人牽著鼻子走,尤其是在這種情形不明,對象不明的情況下。

周毅大概是沒想到我會這麼說,沉默了半天才說了一句:“我以為你們感情很好。”

“周先生,”我已經不太高興了,但還是保持著該有的禮貌,“這件事,還是讓沈家霖自己跟你說吧,我沒有發言權。”

“你怎麼會沒有發言權呢?”周毅急了,聲音大起來,“他是為了你才跟家裏鬧翻的,你就這麼看著他把前途都毀了?”

“周先生,”我的聲音沉下來,“沈家霖他並沒有告知我這件事,所有的一切都是從你口中得知的,他如果不想讓我知道,我不能違背他的意願。”

“嘖!”聽得出周毅挺無奈的,過了一會兒他問我,“他在你那,是嗎?”

我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隻說:“他要是有話跟你說,自己會想辦法聯係你的。”

說完我就掛了,我知道我這話等於告訴周毅沈家霖在我這了,但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像他們那樣的家庭,要查一個人的去向易如反掌,我說謊也沒有。我隻是在想要不要把這個事情告訴沈家霖。

這事兒我想了一天,直到晚上沈家霖回來都沒拿定主意。

沈家霖回家的時候我剛洗完澡正坐在客廳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擦頭發,他走過來接過我手裏的毛巾覆在我腦袋輕輕地揉搓,我閉著眼睛,聞出空氣中有淡淡的酒味,問他:“喝酒了?”

“喝了點,”他笑了笑,“和幾個朋友一起喝的。”

“朋友?”我不知道他在這裏哪來的能喝酒的朋友。

“嗯,剛認識的,以後可能用得著,就先應酬了一下。”

“哦。”我點了點頭。

沈家霖把毛巾拿下來,把我的身體掰過去,“小喬,你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

我歪著頭看他,“你呢?你有話跟我說嗎?”

“有,”他立馬坐端正,像個被老師訓的孩子,一字一句道,“我有事想告訴你。”

我看他這麼嚴肅,也重視了起來,道:“你說,我聽著。”

“我想自己創業。”沈家霖說。

我挑了挑眉,倒是沒想到他會來這麼一句。

自己創業?也就意味著他要從他本家徹底脫離出來,以後可能再也不回去了。

沈家霖說:“我已經用了我能用的所有關係網,幫我打通這邊的市場,很快就能有成效。”

我問他:“你想好了?”

我知道沈家霖知道我在問什麼,我也知道沈家霖一定已經想好了,但我就是想問一句,我要聽他親口告訴我。

“想好了,想得非常清楚,”他堅定道,“除了當年去參加特種兵選拔之外,這是我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決定。”

我定定地看著他,說:“會很辛苦的。”

他笑笑,“一切都是值得的。”

之後我們什麼都沒說,隻是相擁著睡著了。我最終也沒把周毅聯係過我的事兒告訴沈家霖,大概是不想讓他分心,亦或是出於我的私心——我不希望他再跟B市那邊有任何聯係。沈家霖也體貼得沒問我,我們就這樣把日子慢慢地過了下去。

沈家霖的公司起步很快,而也就是這段時間,我發現我重新認識了這個人。

他辦事雷厲風行,處事狠厲果決,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如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積累了如此龐大的資金和人脈,短短幾周時間,他就讓公司走上了正軌,甚至接了一個大單兩個小單。

沈家霖很忙,因為公司剛上軌道,事情又多又雜,有很多事兒需要他親自忙活,每天工作的時間很長。盡管如此,他還是每日三餐都回來陪我吃飯,哪怕把工作帶回家做,或者吃完了再回公司。

他有時候會去應酬,我當然不會阻攔,他卻像怕我生氣似的,能推就推,推不了的就提早打電話跟我報備,我讓他盡管去,我又不是女人沒必要搞那麼膩歪,他卻笑著說:“我想告訴你,我喜歡這種感覺。”

我對公司運作這一塊兒不太懂,所以從來不問他有關於公司的任何事情,他卻時常在飯桌上跟我談論起與公司和生意有關的話題,內容涉及方方麵麵。比如今天的員工會議講了什麼內容,昨天出去談的生意進展到哪一步了,明天要和哪幾個公司的客戶開會,再比如這幾天公司某個員工談了個女朋友,某個女員工被人甩了躲在衛生間哭了一個下午,某個剛當上爸爸的員工在辦公室分享他兒子的照片,甚至還有某個女員工因為身材太胖崩壞了新買的裙子,某個男員工看到女員工崩壞的裙子流鼻血這樣帶顏色的八卦話題。

也許是我太久沒出去了,每次聽他講的時候,我都聽得津津有味,聽久了,就像自己在他公司上班似的,竟對他那公司產生了好奇。他卻怕我不愛聽,還問我:“是不是挺沒勁的?”

我搖搖頭,“挺有趣的。”

他說:“小喬,我怕你在家悶,又不知道該跟你說什麼,說咱們以前在雪狼的事吧,我怕你傷感,怕你難過,想來想去,也隻有公司的事情能跟你分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