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彩超，孫醫生讓我們在辦公室等他，他去刻錄一份四維動態影像給我們。沈家霖倒了杯水遞給我，拉了張椅子坐在一旁給我按摩手臂。
“過會兒問問孫醫生怎麼能消腫，”沈家霖邊按邊說，“太受罪了。”
我握了握拳，原本顯瘦的手背現在像個沒發起來的饅頭，“沒什麼辦法，生完就好了。”
“我給你剪剪指甲吧。”沈家霖掏出鑰匙串。
“不用，我自己來。”
我不好意思，連忙要收回手，被沈家霖用力抓住，板著臉道：“別動，這兒又沒人。”
我推拒不過，隻能被他把手抓在手裏仔仔細細地修剪指甲。
“你知道嗎小喬，”沈家霖低著頭說，“從以前開始我就一直想著要為你做點什麼，直到現在才終於做到了，想想老天待我可真不算薄，有些人一輩子都得不到自己喜歡的人。”
我笑了笑，心頭柔軟一片，忍不住摸了摸他的發頂，“老天爺看到你的努力了，該謝謝他。”
“嗯，”沈家霖抬頭看了我一眼，“我更想謝謝你，真的，小喬，我特別開心你能接受我，你不知道我現在多高興，……小喬，等孩子出生了，我們就去國外結婚好不好？”
“你家裏不同意怎麼辦？”
問完我就後悔了，打定主意不問他的，沒想到還是失言了。
沈家霖愣了愣，目光有些晦暗，“我自己喜歡就行，不用管他們。”
我沒說話，沈家霖攏著我的手道：“小喬，不用管別人怎麼說，日子是我們倆過，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讓你受委屈的，相信我。”
我當然相信他，可我也擔心他，我直覺事情不會如我想象的那般簡單，可他不想說，我也不想多問。
孫醫生把刻錄的光盤給我們就送我們回去了，到家後，沈家霖給我做了頓午飯，吃過以後我午休，他坐在一旁看孫醫生臨走前送給他的育兒書。
我在他的翻書聲中陷入沉睡。
再醒來的時候，沈家霖已經不在臥室，隱隱有飯菜香味飄入鼻尖，肚子不受控製地蠕動了兩下，我撈起手機看了看，快五點了，怪不得肚子抗議了。
我走到門邊，剛把門開了一條縫，隱隱聽見陽台上傳來說話聲。
“嗯，我知道，那邊再有電話過來你可以不接。”
“放心，有事我負責。”
“好，明天我抽空去一趟，你通知管理層一起開個會。”
我打開門出去，沈家霖聽到聲音轉身看我，匆匆跟電話裏說了句“明天再說”就掛了，朝我走過來，柔聲道：“我煲了湯，去洗把臉過來喝湯。”
我的目光落在他手裏的手機上，“買手機了？”
沈家霖把手機拿起來看了看，“嗯，原來的……丟了，沒手機不方便，下午你睡了我就出去買了一個，順便買了點菜。”
我點點頭，轉身朝衛生間走去，“待會兒把新號碼給我存一下。”
沈家霖給我煲了豬心豬肺湯，豬心豬肺都處理得很幹淨，味道也算正宗，我喝了一口，點了點頭，“跟哪學的？”
豬心肺熬湯是江南人的做法，入鍋前的處理相當繁雜，我不信沈家霖一個北方人能無師自通。
“賣豬肺的老板教的，”沈家霖舀了一勺白白胖胖切成小塊的豬肺放進我碗裏，“他說的時候我給錄了視頻，回來一步步照著做的。”
“麻煩嗎？”
“好吃嗎？”他不答反問。
我吃了兩口，點了點頭，“好吃。”
他笑道：“那就不麻煩，隻要你喜歡，想吃龍肉我也想辦法給你弄回來。”
我也給他舀了一勺，催促他：“你也吃，補肺。”
“小喬，我已經開始戒煙了，”沈家霖從口袋裏掏出一把棒棒糖放在桌上，“你看，我現在想抽煙的時候就吃糖，不會讓你吸二手煙的。”
我把棒棒糖移到一邊，“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沒不讓你抽煙，煙哪是那麼好戒的，我要不是懷孕了，壓根就沒打算戒，都抽那麼多年了。”
“但是我想戒，”沈家霖握住我拿著勺子的手，認真道，“你為了我受那麼大罪，我戒個煙算得了什麼，沒事，你別擔心我。”
“隨你，別勉強自己。”
吃過飯後，天已經黑了，沈家霖問我要不要下樓走走，我走到陽台上抬頭看了看，月亮高懸，點頭同意了。
我家住的小區老舊，年輕人大多已經帶著孩子搬走了，剩下的都是老人，大晚上的也沒什麼人在樓下晃，再加上綠化做得不錯，就更顯得隱秘。一出樓道，沈家霖就牽住了我的手，我掙了掙沒掙開，隨他去了。
我們繞過花壇，沿著草地邊上的小路溜達著，沈家霖為了照顧我，走得很慢。
小區中央有個廢棄的遊泳池，沈家霖牽著我的手走上台階的時候，轉頭看了我一眼，“還記得我們選訓的時候第一次武裝泅渡嗎？”
我笑了笑，說：“終身難忘。那時候我不敢下水，被副隊一腳踹了下去，暈了好久。”
那是我人生中第二次溺水，第一次是在福利院，被比我大的孩子推下水，幸好院裏的老師過來將我救起，但那次經曆讓我之後再也不敢下水。雪狼選拔賽是第二次。
沈家霖捏了捏我的手，語氣裏帶著幾不可查的內疚：“當時我在離你不到五十米的地方，我看到你被踹下水，心裏急得恨不得把副隊打一頓。……等我遊過去的時候，你已經被謝心遠救起來了。他把你救醒，還為了你跟副隊吵架，我卻連靠近你都做不到。”
沈家霖的語氣暗淡下去，“謝心遠救了你，你喜歡他，多順理成章的事兒。”
我停下腳步，拉著他在台階上坐下來，輕聲道：“我喜歡他，不是因為他救了我，我從見他第一麵就喜歡他，大概……是他長得好看吧，我喜歡長成他那樣的人。”
沈家霖語氣酸酸的，“那你現在還喜歡他嗎？”
我把沈家霖的手捧起來放到我的膝蓋上，抬手覆蓋住他的手背，“現在，我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