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不好的預感

看著沈家霖離開,孫醫生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問我:“他是……?”

我點了點頭,“嗯,孩子爸爸。”

“那怎麼……?”孫醫生嘖了一聲,又歎了口氣,“不告訴他嗎?”

我搖了搖頭,“一場意外,沒必要。……對了,你說的血小板究竟什麼問題?”

“哦,對了,”孫醫生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化驗單遞給我,“上一次驗血我就發現你的血小板略低,這次仍然沒有回升,還是吃藥吧。”

我是有些抗拒吃藥的,問道:“血小板低會怎麼樣?”

“目前沒什麼大問題,但是如果持續低值,生產的時候可能會有些麻煩,”孫醫生耐心地解釋道,“你應該知道,血小板的主要功能是凝血,萬一生產大出血……更何況你的血型……”

我的血型是RH陰性AB型血,熊貓血中的熊貓血,一萬個人中大約有三到四個人和我一樣。雪狼大隊所在的軍區醫院常備這種血,但是普通醫院十分罕見。

我記得進雪狼的第一年,我們遠赴E國進行秘密任務,我在撤退途中不幸腿部中彈,子彈射穿我的大動脈,送到當地醫院的時候我已經因為失血過多失去意識,附近百裏醫院卻找不到能用的血液,大隊急得槍都抵到了醫生的腦袋上。緊急時刻,另一隊任務小組趕到,得知我的情況後,一名同樣受了傷的戰友抽出自己的血輸進了我的體內。

那名戰友就是沈家霖。

沈家霖的血型是RH陰性O型血,當時他肩部中彈,子彈卡在肩胛骨中取不出來,幸運的是失血不多,才救了我一命。

我的這條命,有多少次是沈家霖救的,我已經數不清了,當然,我也救過他,所以我並不覺得自己欠他什麼。

我從回憶中回過神來,道:“幫我多準備點能用的血吧,錢不是問題。”

“我盡力,”孫醫生點頭,把手裏的白色小袋子遞給我,“那藥你還吃嗎?”

我接過袋子看了看,“這藥對胎兒沒影響吧?”

“這是針對孕婦血小板偏低的專用藥,有臨床試驗,安全無副作用。”

“那留下吧,我吃。”

“嗯,那我回去了,你自己當心,”孫醫生說完正要走,突然又看了看我身上的衣服,“你今天出去了?和他?”

我笑了笑,“我是出去了,不過不是和他,我是去參加同學會,放心吧,我吃了頓晚飯就回來了。”

孫醫生歎了口氣,“你自己小心吧,以後盡量減少出門次數,胎兒逐漸增大,你的假性胎膜也在一天天變薄,活動得越多越危險。”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無奈笑笑,衝孫醫生揮揮手,“快走吧,你不是一直喊著想要二胎嗎,別讓嫂子在家久等了。”

“臭小子!”孫醫生笑罵一聲,開著車離開了。

回到家,我去廚房為自己煮了碗麵條,然後把孫醫生給我的化驗單和藥都拿出來放在桌上,邊吃邊看。

血常規其他數值都正常,就是血小板低了,孫醫生說略低,其實低了不少,這樣的情況如果不吃藥,恐怕不久身上就會出現血點。

孫醫生給我的藥是一瓶白色小顆粒,我拿出說明書看了看,的確適用於孕婦,我倒不是不信任孫醫生,隻是有關於胎兒的事情我總是格外小心。

吃完麵,我照著說明書吃了兩顆藥丸,然後打算洗洗睡了。

洗澡的時候,我彎腰撿掉在地上的毛巾,感覺有些吃力。我摸著肚子站到鏡子前,看著鏡子裏模糊映出的男人身影,修長的脖頸,漂亮的鎖骨,以及下方微微隆起的腹部,我覺得有些陌生,有些酸澀,更多的卻是幸福。

隻是,懷孕真的好辛苦啊。

尤其還是我一個人。

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沈家霖,想起沈家霖晚上沒說完的那句話。都說懷孕的人敏感,我又怎麼會真的不知道他想說什麼,隻是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別說我對他沒感覺,就算我喜歡他,以我現在的身體,又能給他什麼?難道要我告訴他,你喜歡的男人是一個會生孩子的怪物?

不,我不敢想象,無論是謝心遠還是沈家霖,我都不敢想象他們在得知我懷孕時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我不敢賭,也賭不起。

我躺在床上,陷入了深深的憂慮當中。

早上起床的時候,我接到一個電話,是劉佳敏打來的,她問我身體怎麼樣了,還委婉地向我表達了想來我家看望我的意願,我拒絕了,並告訴她,我沒有和任何人談戀愛的打算,她問我為什麼,我說我是同性戀,這輩子都不可能結婚,然後,我在她的抽泣聲中掛上了電話。我拔掉手機卡,換上當初買手機時營業廳贈送的副卡,我把新號碼傳給孫醫生後,拿著錢包和鑰匙去了超市。

雖然孫醫生讓我盡量別出門,但我還是管不住自己,家裏就我一個人,為了吃到新鮮的食物,我不可能什麼都在網上買,時不時的,我還是會去采購一次。

我早已不去家附近的菜場買菜,因為熟人太多,我寧願打車到離家遠一些的超市,在那裏我不會碰到熟人,不用跟他們一遍又一遍地解釋我為什麼變胖了,為什麼突然不工作了。

但是今天很不巧的,我在超市碰到了一個熟人,我在警隊的同事小李。

看到我,小李很高興,知道我請了病假,他識相地沒有問我的身體情況,而是聊八卦一般地跟我講了一件工作上的事情。

“你請假前跟的那個案子,嫌疑人跑了。”

我皺了皺眉,那個案子是個由經濟案引發的刑事案,嫌疑人原是一個很有錢的老板,因為投資失敗導致破產,一時還不上銀行的欠款而起了入室搶劫的念頭,卻在搶劫過程不慎將人刺成重傷。我在警隊經手的最後一個案子就是追捕這個嫌疑人。當時我查到這個嫌疑人的藏身地,和另一名同事將他堵在一間出租屋內,眼看就要得手,卻因為我自己的身體原因被他逃脫。

據小劉說,我離隊後,同事們根據我留下來的一係列線索將嫌疑人捉拿歸案,卻在移送檢察院審查起訴的過程中又一次被他逃跑了,至今下落不明。

不知道為什麼,聽小劉說完,我心裏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