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就有些意思了。我盯著鏡子裏的沈家霖看了一會兒,緩緩轉身迎上他的目光,“沈家霖,咱倆已經不是戰友了,你能不能別再來管我的閑事?”
“什麼?”沈家霖愣了愣。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指著他道:“我接不接受人家姑娘,用不著你在旁邊給我指手畫腳,我是眼瞎,但我做人有原則,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我學不來陽奉陰違那一套!”
沈家霖的臉陰沉得可怕。沒錯,我就是在罵他,我就是要趕他走,我已經沒有信心在他麵前繼續裝下去了。
我毫不客氣:“咱倆已經不在雪狼大隊了,謝心遠也看不到我們,收起你那一套吧。”
沈家霖很明顯被氣到了,隔著兩米遠我都能看到他額角跳動的青筋,我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屁股緊緊貼在洗漱台邊緣。我突然有些後悔,後悔不該在這種時候跟他說這些話,萬一惹他動手的話,我怎麼避得開。
想象中的拳腳沒有到來,事實上沈家霖站在原地連動都沒動一下,隻是看著我說了一句:“喬鬱,你不但眼瞎,你還心盲。”
說完他轉身出去了,留我一個人站在原地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有人進來了,我才回過神來,出門往樓下走去。
剛剛吐過,胃裏還很不好受,我慢慢地挪到會所門口,打算讓門口的服務員幫我叫輛車,剛招了一下手,一輛轎車停在我麵前,我認得這車,是沈家霖的。
副駕駛的車窗緩緩降下來,露出沈家霖的臉,“上車,我送你回去。”
我不想看到他,也不想坐他的車,沈家霖道:“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是高峰期,很難打到車。”
我看了一眼不遠處忙到飛起的服務員,最後還是上了車。
我為自己綁好安全帶,車窗調整到隻露出一小條縫隙,然後靠在椅背上,麵無表情地看著前方。
車子開上主幹道,我和沈家霖誰都沒說話,一直到等紅燈時,我才開口:“沈家霖,你在C市還要待幾天?”
沈家霖正側頭看著窗外,聞言轉頭看我,道:“這麼希望我離開?”
“沈家霖,我為我之前對你說的話道歉。”我也轉頭看著他,“但是咱倆已經退伍了,C市離雪狼基地那麼遠,我這輩子都不一定能再見到謝心遠。從我離開雪狼的那天起,我就沒打算再和謝心遠有什麼,所以你不用再在我身上花心思,想追就去追吧。”
我把手放在肚子上,四個月,肚子已經有明顯隆起,一個能懷孕的男人,一個怪物,有什麼資格再去和男人談情說愛?如果謝心遠知道……
沈家霖默默地看著我,直到綠燈亮起。之後的路程我們都很沉默,我把窗戶開到最大,任由初夏的夜風吹散我的頭發。懷孕以來,我第一次體會到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委屈、難過,甚至是荒謬。
我苦笑了一下,慢慢閉上了眼睛。
我是被自己的手機鈴聲吵醒的,醒過來的時候,有差不多五六秒的時間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直到有隻手伸進我的褲子口袋,我猛地驚醒,一把按住那隻手,轉頭瞪著沈家霖。
沈家霖似乎沒想到我的反應會這麼大,頓了頓之後抽出手,“我怕鈴聲吵到你。”
我掏出手機看了看,是孫醫生。
孫醫生時不時就會給我打電話,但是沒在晚上打過,現在破例打給我,應該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我推開車門下車,走到車尾接起電話:“孫醫生?”
孫醫生的聲音跟平時沒什麼兩樣:“小喬啊,你現在在家嗎?”
“在的,”我知道孫醫生不讓我隨便出門,所以不敢告訴他我今天出去了,“有什麼事嗎?”
“哦,是這樣的,”孫醫生說,“你昨天的驗血結果出來了。”
我頓時緊張起來:“怎麼樣?”
“沒事沒事,你別擔心,”孫醫生連忙安慰我,“一點小問題。”
“什麼問題?”我忙問。
孫醫生說:“你這兩次檢查結果血小板都低於正常值,我給你開了點藥,現在給你送過去。”
“有多低?”我問,“影響大不大?”
我聽見關車門的聲音,轉頭看了一眼倚在車旁看著我的沈家霖,改口道:“算了,你過來再說吧。”
我掛了電話,朝沈家霖走去,“謝謝你送我回來,我要上去了。”
沈家霖指指我手裏的手機,“誰的電話?”
我有些煩躁,“朋友。我回去了,你自己開車小心。”
我轉身往樓道走,沈家霖卻突然拉住我的胳膊,“喬鬱。”
我轉身看著他,聽見他說:“我不喜歡謝心遠。”
“哦,恭喜你,終於解脫了。”我視線遊移,找不到焦距,“既然如此,那你就更沒必要纏著我了。”
沈家霖有些氣急敗壞:“喬鬱,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我喜歡的從來就不是謝心遠,我喜歡的是……”
我一把推開他,也將他沒說完的話推散了,我轉身匆匆往樓道走去,“我累了,想回家休息……”
“喬鬱!”
沈家霖大步追上我,大手扣住我的肩膀,卻被我瘋了似的甩開,“滾!”
我惡狠狠地瞪著他,“我喜歡的是謝心遠,以前是,以後也是,我不管你喜歡誰,你隻是我的戰友!”
沈家霖眼裏全是悲戚和幾不可察的慌亂,我卻視而不見,“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別再讓我看見你了。”
說完,我轉身就走,沈家霖還要跟上來,忽然,一束耀眼的光線從我們身上掠過,一輛轎車在不遠處停下來,孫醫生從車上下來,快步朝我們跑過來,“小喬,怎麼回事?”
孫醫生跑到我麵前,拉著我往後退了兩步,警惕地看著沈家霖,“你是誰?”
沈家霖仍隻盯著我,看都沒看孫醫生一眼。我握了握拳,對沈家霖道:“我有朋友來了,慢走不送。”
沈家霖的視線仿佛不會動了一般,緊緊地黏在我身上,直到我受不了想再次開口的時候,他才轉身頭也不回地坐進車裏,發動汽車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