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柳小青和林臘梅抱著娃兒要出門的樣子，謝燕秋覺得自己來得不是時候，
“你們這是去哪裏啊，我以為，你這個時候帶著娃應該在家的，就直接過來了”
“哎，這不，”
柳小青剛想說，林臘梅用胳膊裝作不經意地碰了她一下，
柳小青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臘梅啊，我嫂子來，我可能沒辦法跟你去了。”
“嗯，”林臘梅猶豫了一下，
“我明天再來。”
然後和謝燕秋點頭打了個招呼，抱著孩子上了車。
汽車開走了，柳小青看著遠去的汽車，若有所思。
謝燕秋看著有點懵，
林臘梅的小動作和柳小青的反應，
謝燕秋全部都看在了眼裏。
這是幹什麼的呢，好像有點神秘。
“不是，小青，你妹妹找你要是真的有事，你跟她去吧，
我也沒有什麼事，就是過來看看你。”
柳小青神色稍不悅，
“沒什麼事，嫂子，咱們回家。”
到了家裏，李大強也不在家，家裏很亂。
到處晾滿孩子的衣服和尿片。
謝燕秋想到自己家，比他們家的尿片還多，無奈地微笑了，
這年頭，就連衛生巾都難買得很，
更別說紙尿褲了。
謝燕秋抱著孩子逗著，孩子吃得胖胖的很是可愛。
“剛才你妹妹抱那娃是……”
謝燕秋知道宋秋風家的事，但卻沒見過孩子，
何況這麼大的小娃一天一個樣，即使見過也不能相認。
“還能是誰，不就是那高金鈿的娃嗎？
你不是知道嗎，她婆婆讓她躲起來了，到時候，過上幾個月再報戶口，
就說這娃是她親生的。”
“都躲起來了，怎麼抱著孩子來你家了？
還要出去？不怕被人看見？”
“還能為了什麼，她偷偷來的，因為，”
柳小青頓了一下，似乎難以說出口的樣子，微皺了眉頭，仿佛難心啟齒似的，還是擠出來了，
“她爸爸……
生病在醫院快不行了，她偷著來，想接我去看她爸。
寶寶也是她悄悄抱出來，想讓她爸看一麵，
畢竟這也算是她這輩子唯一的孩子了。”
柳小青麵色很不好，
“她爸爸”這個詞也是很難擠出來的樣子。
“小青，你剛才正準備去是不是？”
柳小青似乎覺得自己做錯了似的，有點不好意思，
“她對我又是勸，又是求的，這些日子，她和我感情也不錯，
我不忍拂了她的意，一時就答應了，
幸好嫂子你來了，我真的不想去見他。”
兩姐妹相處久了，林臘梅說漏嘴，泄露過她們爸爸想讓柳小青離婚後，給她哥換媳婦的事。
可把柳小青惡心壞了。
她原來打算一輩子都不見老兩口的。
而今老頭命不久矣，說是懺悔了，覺得不對不住她。
可是，對於柳小青來說，這盡到的懺悔又有何意義。
她一點也不想看到他那副嘴臉。
“嫂子，這事，你在臘梅她婆婆那邊別說漏嘴了，
她婆婆說，在孩子暴光之前嚴禁她帶回京都的。
她也是隻抱娃出來這一次，為了讓她爸爸看一眼。”
謝燕秋點頭，
“我說這些幹什麼，不過那孩子真是可愛啊。
長這麼大了。”
“可不，那麼可愛的孩子，親媽真狠心啊，說不要就不要了，
還出國，這是一輩子都不準備見這個娃了啊。”
柳小青的話讓謝燕秋深思起來。
高金鈿的請求都在眼前閃過。
高金鈿和柳小青那不成器的爹又有何不同，人之將死，其言也哀，
覺得有可能到了生命的盡頭了，方才想起對不起的那個孩子。
“都說世間無不是的父母，不合格的父母多著呢，
並不是所有的壞人生了孩子就能變成好人。”
柳小青點頭稱是，
“嫂子你說得太對了。世界上壞人那麼多，哪裏能因為生了娃就能變好了呢？”
姑嫂之間正說著閑話，電話鈴響起，柳小青接起來，臉色瞬間變了，
“我這家裏有客人，還帶著孩子，走不開，
他等不到我，就不用等我了。”
“小青，我求求你了，你過來看你爸一眼吧，
讓他在臨死前，給你說一聲對不起也好。”
對麵的聲音從林臘梅的聲音變成了她母親的聲音。
聲音充滿哭腔，
母親哀求的聲音讓柳小青覺得很陌生，但還是不免有些動容。
她也是剛剛做母親不久的女人，
當年她被送人，母親也是被迫的。
想必也掉了不少的淚。
柳小青的臉色很複雜，掛下了電話。
“怎麼了小青？”
“他剩下幾口氣了，醫生說隨時會斷氣。
臘梅和她媽都求我過去，說他，他要當麵和我說聲對不起。”
“那，你去嗎，你去的話，你自己趕緊去吧，
我在家裏給你抱著娃娃。”
柳小青猶豫不決，
“嫂子，要不，還是你陪我一起去吧，
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
其實謝燕秋跟著除了幫忙抱孩子，什麼忙也幫不上，
但，柳小青總覺得嫂子在身邊，好像也有個心裏依靠似的。
醫院離車站不遠，謝燕秋說，
“那我陪你去之後，我就直接去車站坐車回去了。”
“行，我真不知道我有沒有勇氣去見他們，
我實在，不想，
但，我又怕，以後會後悔，
畢竟，這是最後一麵了。”
“想去就去吧，看一眼，也不費什麼。”
兩個人抱著孩子，打了車直奔醫院。
到了病房樓外，謝燕秋從柳小青手裏接過孩子，
“小青，你自己進去吧，我抱著孩子在外麵等著，病房裏病毒多。”
柳小青點了一下頭，就把孩子交給了謝燕秋，又猶豫了一下，在謝燕秋的催促下，上了樓。
謝燕秋抱著孩子就在病房樓外麵門口的石凳子上，
一邊抱著寶寶，逗著寶寶說話。
雖然寶寶那麼小不會說話，但睜著天真的大眼睛一閃一閃，
謝燕秋也逗得很開心。
突然一個中年婦女抱著一個寶寶從她的身邊匆匆走過，
著急忙慌的，被不知道誰丟的果皮滑了一跤。
手中的寶寶也摔到了地上，
“哇”地大哭起來。
謝燕秋本能地想去幫忙，手裏抱著寶寶，動作未免遲緩，
隻見那中年婦女迅速地爬起來，把寶寶抱起來，
甚至沒有看腳底下的東西，也沒有說一句話，沒有哄大哭的寶寶一句，又匆匆向外走去。
謝燕秋覺得寶寶摔得不輕，忙叫她，
“大姐，寶寶好像有摔到腦袋，你還是去找醫生給寶寶檢查一下吧。”
中年婦女卻一聲不吭，沒有回頭看，
匆匆地奔向醫院門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