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惡劣的遊戲已經超過了所謂惡作劇的範疇。
秦衣說過,“如果您進入了無法離開的空間,請不要害怕。尋找一扇紅色的門,您便可以離開那裏。“
唐念站起身,朝舞台上跑去。
這裏她登台表演來過無數次,舞台後有一條通往休息室的走廊,掛著紅色的布,或許可以由此離開這裏。
那些東西畢竟是衝著她來的,也許她走了,就可以解救在困在這裏的人。
“同學,你不用去那邊了,剛剛有人去看過了,封死的。”看到她過去,保安出言提醒。
“我就過去看看。”
唐念上了台階。
和她記憶中的一樣,舞台的後方果然連接著走廊,進去後可以看見一扇寬闊陳舊的門,上麵掛著紅色的裝飾天鵝絨布,有時表演完畢的學生會在這塊絨布前凹造型拍照片,這塊深紅色的布久而久之也被人留下當作背景板使用。
唐念伸手,握住了門把手,腦海裏忽然出現了一個極其恐怖的想法。
一個因為太不可思議,而從未被她思考過的可能。
手腕用力,她擰開了門。
門後並不是熟悉的後台走廊,也不是濕潤的充滿細碎砂石的泥土牆,而是一片透不進一絲光線,純粹的黑色。
仿佛可以吸附世間所有光線的漩渦,黑得讓人窒息。
唐念安靜的看著眼前的黑色,那種恐怖的猜想在腦海中愈演愈烈,逐漸勾勒出輪廓。
她伸出手,指尖在觸及到密不透風的濃鬱黑色時,像碰到了一團冰涼的霧,卻沒有任何阻撓。
手輕而易舉地穿透進去,像消失了一樣,陷入一片漆黑中,看不見五指。
唐念又將手收回來,手看上去完好無損,沒有受到過任何傷害。
身上不知什麼時候出了一層冷汗。
那個一直以來都被她忽略的猜想,在這一刻變得合情合理起來。
唐念攥緊手指,掌心的皮膚被刺的傳來尖銳的疼痛,可她卻像感知不到一樣,輕聲說,“存檔。”
寂靜的三秒仿佛被無限拉長。
隨後,她清晰地聽見“叮”的一聲,腦海裏傳過熟悉又冰冷的提示音。
「已為玩家存檔一次,請繼續努力。」
在提示音發出的這一刻,難以忽視的恐懼感將她整個人凍結在原地。
唐念的心像被懸到了高處,又重重砸下來,手腳冰涼。
她抬起頭,用一種極為陌生的眼神看著眼前的世界,從出生至今形成的世界觀正在急劇崩塌,壓縮,直至變成一片沒有生命的二維畫麵。
她終於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她的世界,存檔了。
遊戲世界可以不斷讀檔重來,出現提示音,就代表遊戲開始,也代表她獲得了存檔權利。
遊戲可以存檔,因為遊戲是假的。
可是,她在現實世界啊,現實世界又怎麼能像遊戲一樣讀檔重來?
那麼她的世界,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早在量子糾纏被證實的時候就有人就有人說過,客觀物理的世界可能是虛假的,也許所謂的自我,隻是一個幻想。
量子物理學的基本原理,和雙縫幹涉實驗都早已在人類的靈魂上敲擊過,主觀的觀察會使粒子的狀態會發生改變,它們被觀察或測量時才會呈現出唯一的狀態。
人類不能觀察到自己存在的真實世界,而是一直以來活在一個被自己的觀察和交互改變的“虛擬”世界。
而這些都被人們當作閑暇的消遣看過,緊張過,震驚過,然後不了了之。
唐念卻在這一刻有了被擊中的實感。
她是真的還是假的?她的世界是真的還是假的?意識之上是否有靈魂,真實背後是不是虛擬。
旁邊忽然橫伸出一隻手,攥住她的手腕。
冰冷的嗓音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你離不開的,所有人都在等,你急什麼?”
回過頭,對上了那雙滿含戾氣的黑色眼睛。
又是那個人。
他不知什麼時候過來,走到了唐念身邊。
“鬆手。”
唐念深吸一口氣,甩開他,“這也是巧合嗎?你為什麼一直跟著我!”
男生黑沉沉的眼睛盯著她,似乎有很多話想說。
都被追上來的身影打斷。
“徐枳!”
堯槿清亮的聲音傳來,白色的衣裙像劃破黑暗的光束。
唐念終於有了反應,錯愕看向清瘦的男生。
徐枳也在看著她。
“怎麼樣。”
他勾著唇角,眼中卻一點笑意也沒有,冰冷的麵容在昏暗的光線下有種近乎魅惑的精致。
“姐姐,不認識我了?”
他終於在唐念那雙沒什麼情緒的眼中看到了驚訝,終於看到她肯把視線施舍在自己臉上,卻一點都不高興。
讓他整個人生逆風翻盤的完美麵容,在她眼中好像路邊的一顆石子一樣平庸。
明明他現在已經那樣觸不可及,被很多人視作完美不可侵犯的暗戀對象,她依舊,不將他放在眼裏。
就像唐秋韻剛把她帶回家時的那樣。
那已經是許多年前的事了,那個擠走了他母親的女人帶著看起來體弱多病的女孩登堂入室,藏在媽媽背後的女孩探出頭,擁有如露水茉莉一樣清麗動人的外貌。
他的父親在女孩來之前就告訴他,“你的這個姐姐有心髒病,不可以嚇到她,也不可以鬧她。”
他出現在她背後,身體臃腫肥胖,她回過頭,看到出現在背後的他,嚇了一跳,蒼白的臉色,破碎的呼吸像被毒蛇扯進泥潭的夜鶯。
她媽媽衝上去將她拉到一旁,喂給她藥。
嘴碎的清潔工人私下議論紛紛,“太醜嚇到她了,嚇得犯了心髒病。”
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不是親姐弟,隻要一同被帶出去,就知道兩個人絕非同一個子宮出來的孩子。
麵容上天差地別。
因為她模樣精致漂亮,他醜陋陰暗。
所以他討厭她,從那天開始,他最討厭她。
他作弄她,嚇唬她,往她杯子裏放異物,抓死去的鳥丟進她書包和櫥櫃裏。
他也愛上了飼養帶翅膀的生物,他開始養鳥,徐枳會剪斷它們的羽翼,折斷它們的翅膀,讓它們像爬行動物一樣豢養在籠子裏。
他真的,很討厭,很討厭她。
而此刻更加震驚的,應該是堯槿。
有些事情不能聯想,因為一旦開始想象,就會被腦海中驚人的推理推向萬劫不複。
徐枳在床上有個特殊的癖好,他強勢且殘酷,每次都讓她痛。
會掐著她的脖子,將她的臉摁進被褥裏。
一番發泄後,又會從背後抱著她,一遍一遍病態的親吻她的背脊,喊她……
“姐姐。”
從年紀來看,堯槿的確是他的學姐。
可他隻會在動情的時候才會一聲聲喊她姐姐,兩個字粘在一起,疊著,有種說不出的纏綿和病態。
下了床,又是一副高嶺之花的渣男做派。
這個稱呼一直被堯槿當作床上的調味劑,欲望上頭時她也會期待一些dirty talk。
但是,他從未在清醒時喊過堯槿一聲姐姐,更遑論是滿含欲念與執著的強調。
不會的……不可能的。
堯槿手心出了冷汗,唐念有個當情婦的媽,還有個長相奇醜沒有血緣關係的富二代繼弟,徐枳那麼帥……
可是,徐枳也是富二代。
徐家好像……就是那個區。
唐念多看了徐枳兩眼,被她那雙眼睛看著,徐枳莫名生出類似緊張的情緒。
上次打架眉毛上縫了幾針,被徐父待著修複過幾次,可還是他的心病。
徐枳下意識伸手捂住右側額頭,想要遮蔽那點不完美的痕跡。
唐念卻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轉過身,“你瘦了很多,解救後快回家吧,別讓你爸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