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炮聲一響,宋北雲脖子一縮,帳篷仿佛也被隆隆的炮聲吹動了起來簌簌的抖動了幾下。
前日他便來到了陣前,隻因如今東海新軍兩千三百七十五人將興慶府二十七萬人給圍了。
身後四十裏則是正在趕來的大宋大部隊,震懾性炮擊會在每日整點進行,一輪齊射之後,塵土飛揚。
他的對是左國公的一手帶起來的將軍,也是巧雲的大師兄,洪國安。雖是與宋狗平級,但並不敢按軍中習慣勾肩搭背。
“洪大哥,這次我們來此,圍而不打。您可知道?”小宋給他倒了一杯茶:“至於為何,且聽我與你解釋。”
那洪國安老早就聽說過這宋北雲的奇聞趣事,也知道這人不光是靠阿諛奉承得以上位,再加上他在軍中的風評遠遠好於士林之中,所以這洪國安倒也是極客氣:“那一切便聽宋大人安排便是了。”
小宋指了指桌前的地圖:“遼國欲挾長安以挾民意坐地起價,我之前有兩套法子,其中一套便是與遼國共同攻城。但後來思索一番,進攻長安城吃力不討好,倒不如長驅直入打這西夏一個措手不及,圍了他的都城,好好讓他知道知道這中原三傑裏誰才是爹。”
見他說的有趣,洪國安笑了起來:“中原三傑是?”
“宋金遼咯。”小宋指了指三個都在意圖問鼎中原的國家:“這中原三傑,人人都以為我大宋羸弱,倒是狗眼看人低了,其實我大宋才最有資格做到厚積而薄發。好了,屁話咱就不多說了,先說這興慶府的攻略之事。”
說起這興慶府,雖然論城之堅韌斷然比不上襄陽那種曆經幾百年不斷加固的宏偉巨壘,但卻也是一國都城,要說破開其實並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而且看小宋的意思,他也並不打算像強攻襄陽一樣強攻興慶府。
“圍而不攻,之後再等西夏四處援兵抵達,但都是一些散兵遊勇不成氣候的烏合之眾,撐死也便是個山大王的能耐,洪大哥將他們擊潰,不出七日之內,西夏便會求饒。”
洪國安笑了起來,軍中都盛傳隻要是跟著那個宋北雲,一定是能領到功勞,而且絕非小功勞,去年平叛之時的那幾個協同之將可都是平步青雲了。
這人絕非那種貪功戀勢之人,他很願意將功勞分給別人,自己卻成了那個拾人牙慧的人。
之前洪國安倒也問過定國公這是為何,定國公隻是說了一句“為人似而爐中火,極熱便是將熄時”,而真等見到了這宋北雲時,洪國安才知道老師口中那狡詐如老狐狸般的宋北雲比自己想的還要年輕。
“宋大人如何得知西夏會求和?”
“不是求和,是求饒。”小宋抿了口茶:“好了,多的也就不說了,洪大哥後頭還有的忙,便不耽誤了。”
“那我便告辭了。”
洪國安離開之後,小宋靠在營帳之中的椅子上,琢磨著下一步的行動。
小虎牙現在應該也到了前線督戰,他們兩個分別之後,佛寶奴雖然嘴上說的好聽,但就小宋對她的了解,這人絕對不是那種說什麼就能信什麼的人,就好像她連蒙帶騙的想要小宋送她回遼國,這要真去了……
小宋覺得自己可能被鎖起來當狗養,這絕對是不可能的,唯一能讓小宋去遼國的辦法隻有一個,那便是作為宋國使團成員之一進入遼國,否則以個人身份去了遼國就是一個有去無回。
不過有一說一,小虎牙的身上真的很香,以她的味道開發的香水都賣脫銷了,那股味道相當的帶勁。
可……終究小宋是個人不是神仙,再香的小虎牙也扛不住雙龍戲珠,那種下作而刺激的體驗之後,他能保持好久的清心寡欲。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新一輪的炮擊驚擾到了宋北雲的冥想,他抬起眼睛剛準備傳喚小魚,外頭突然走來一個親衛,朝宋北雲一拱手:“報雲帥,西夏儒生公孫懿前來拜見。”
“召來。”
不多一會兒,一個青衣小帽的儒生走了進來,先是朝宋北雲作揖行禮,然後輕聲說道:“宋國將軍日安。”
“嗯?”小宋仰起頭:“西夏的儒生,尋我作甚?”
“小生此番前來,隻想勸將軍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
小宋:“???”
聽到這句話,他大概就知道這人來的意思是什麼,這廝在求死。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他想讓自己死在大宋的軍營之中,以自己的鮮血喚醒西夏人的戰鬥意誌,這是讀書人慣用的伎倆。
隻要他死在了這裏,西夏全國上下就會進入血性姿態,在戰棋推演上血性狀態會給全國軍民加成百分之三十五的戰鬥意誌並進而激活全民皆兵效果。
曆史上一直到近現代都是有這個效果,比如劉和珍君這類情況,一波舍身取義換來的結果就是全民的血性狂暴。
小宋站起身:“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
說完,他讓人把這個書生給推了出去,半個時辰之後,這名叫公孫懿被推出了軍營,脖子上掛著一串風幹的香腸、手上捧著豇豆幹、手上還拎著一大盒子蘇州的糕點,甚至還有半隻火腿。
他站在那裏臉上全是茫然,完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自己本身就是打算衝過來指著敵軍首領羞辱一番,可話還沒說就被人拉出去掛上滿身的土特產。
徽州的燒餅、湖廣的肉腸、江西的豆幹、江浙的火腿,嘿……聞著還挺香。
他想叫罵卻又不知從何罵起,想進門人家又不肯讓他進去,想扔下身上的土特產,但想想覺得也可惜的很。
一時之間不知所措的尬在了當場,最後他感覺受到了羞辱,將身上的特產全部扔到了地上。
但沒過上多久,他又滿臉憤恨的走了回來,將地上的東西全部收了起來,罵罵咧咧的走了。
小宋站在營房門口看到外頭那人樣子,笑著對身邊的小魚說道:“這種窮酸書生最是煩人,以後見到這樣的人都這般處置,殺不得又趕不走,拿些東西塞給他們。”
“大人,也不是人人都會要的吧。”
“當然。”小宋揉著小魚的腦袋說道:“但是終歸是有人會要的,久而久之人們就會覺得這些人來此不過是乞食罷了,遭人看不起。人言之所以可畏不過便是不分青紅皂白。”
“宋大人……”
小魚真的是越來越覺得宋北雲有點深不可測了,他總是會用一些奇怪的招數化解一些他人難以擺平的事情,若是這個書生是讓自己來處置,那說不得便是殺了就好。
可真若是殺了,那便會像宋大人說的那般惹上了天大的麻煩,不光西夏拿不下來,保不齊還要讓人給打退了回去。
“對了,我給你一個任務,你即刻返回金陵,告訴趙性。就說讓他準備好派使團去遼國進行分贓一事,這次讓晏殊去吧。”
“領命!”
小魚很快就出發,而小宋繼續在帳篷裏喝茶,等待下一輪炮擊。
而此時此刻,興慶府中的軍民已經是惴惴不安了,宋國圍而不攻,但每個時辰準點的雷聲隆隆讓整座城中的人都不敢大喘氣,那種強烈的震顫感不斷的敲擊著他們的內心,讓這座城市裏無論男女老少的眼神中都透著驚恐。
至於同時在攻城的長安城,相對的就更激烈一些,雖然遼國也有炮,但相比較東海新軍的炮來說,他們的隻配叫燒火棍,可即便是這種燒火棍也絕非等閑能夠抵禦的。
於是長安城搖搖欲墜。
佛寶奴此刻身穿鎧甲一臉英氣的站在長安城外,她以天子之名親征,這是契丹人的傳統,因為在信奉勇士的遼國,隻有最威猛的人才能有資格成為王者。
看著前方硝煙彌漫的長安城和周圍十萬遼國士兵,佛寶奴臉上卻無半分波瀾,隻是淡淡的吩咐下頭在黃昏之前必拿下長安。
回到天子營房,佛寶奴從木頭罐子裏取出一枚從宋狗那裏騙來的蜜餞放入口中,轉過頭看著剛剛起草好的文書,輕笑一聲:“一城換一人,天底下可沒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了。”
說著她將文書拿起用朱筆修改了一番,打回去讓下頭人稍作修改,之後便對隨行的謀士說道:“若是依先生之見,遼國奪回洛陽以長安換人,宋國可會答應?”
“陛下,此為陽謀。臣派人仔細研究過那宋北雲,的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隻是臣擔心陛下不好駕馭而已。不過若是以長安換人,宋帝斷無可能拒絕,此番對遼國可謂是割肉啼血,但若是能得一良臣卻也是值得。”
“嗯……要說駕馭,恐怕是有點難。”
“陛下許是與那宋北雲不熟悉,我詢問過一些常與他接觸的人,人人都說此子行為乖張怪異,言行舉止皆為善類,而且聽聞他貪財好色,恐朝堂為他不容啊。”
提到好色,佛寶奴怒氣頓時蓬勃,用力捶在桌子上:“假的!他好色個屁!隻是個喜歡占小便宜的混賬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