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是非不分了
堂內的諸多官員紛紛抬起頭來,看到四口大箱子被抬了進來,上麵還有封條,張同敝主動打開一口箱子,裏麵的奏疏隻有寥寥幾份拆解的,其餘也都是紅漆密封,看上去有些詭異,張同敝拿起一封打開了的,看了一眼,麵色驟變。
瞿式耜眼見弟子是這麼個驚慌模樣,就知道這些奏疏非同小可,而周圍的人全都不約而同的看向這裏,一個個的用意很明確,就是想知道,瞿式耜怎麼會和魏王又有聯絡了。瞿式耜嗬嗬一笑:“太子安全歸來,真是我大明榮幸,諸位同僚,去恭迎太子殿下吧。”
一群人縱然知道這是瞿式耜支開自己的把戲,但是也不敢有絲毫的違逆,以往的瞿式耜給人的感覺是深沉如海,威嚴如山,但自從決定把天子從肇慶請到這桂林城開始,瞿式耜就變的鋒芒畢露,而且做事再不留餘地,用人隻用自己人,再不管旁人如何說了。
這些人要麼就是瞿式耜身邊的舊人,要麼就是幾番選拔來的,哪裏有人敢招惹他瞿式耜,於是乎紛紛出去,而瞿式耜拿起一封奏疏,拆看之後,竟然是某閣臣請立太子繼承皇位,尊奉桂林的永曆皇帝為太上皇,並且要求清君側,靖國難,誅殺於自己。
雖然瞿式耜做這件事前,早就預料會有這麼一遭,但沒想到的是這個人,他竟然都出賣自己,瞿式耜詫異說道:“這.......這怎麼可能?”
但現實卻容不得瞿式耜不信,他把一封封奏疏拆看了,裏麵的內容無不觸目驚心,新立天子的有,推趙銘道為攝政王的有,要求改朝換代的也有,而寫這些奏疏的人,哪個不是朝堂上的官員,有些就是他瞿式耜的門生故舊。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怎麼會這樣,這麼多君子大夫,竟然做出這等恬不知恥的事,不可能,定然是陰謀詭計。”瞿式耜尚難以置信,張同敝卻好像瘋了一樣,不住的拆看奏疏,越看越是不信,越看越是瘋狂。
他拒絕接受眼前的現實,一口咬定這是趙銘道的陰謀,是趙賊偽造的,但瞿式耜卻知道,那不過是張同敝麻痹自己的借口,一兩份奏疏可以偽造,一兩個人可以屈辱,如此多的奏疏怎麼偽造,而且其中很多文字都是熟悉的,又怎麼可能有那麼多人屈服呢?
瞿式耜閉上眼睛,卻抑製不住痛苦的淚水,還有比這還痛苦的嗎,瞿式耜傷心的不是士大夫們投靠趙銘道,針對自己,因為他知道,大明的黨爭從來就是如此殘酷,他傷心的是士大夫這一階層的無恥之尤,竟然為了權柄,放棄了大明朝,讓趙銘道另立新朝,稱孤道寡,難怪清軍一路南下,會有那麼多人失節投降。
“怎麼會是這樣,斷然不會如此。”嚎哭許久的張同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喃喃說道:“縱然我等控製皇帝,有逾越舉措,但卻是無奈之舉呀,我們全然是為了大明,為了天下,這些人,他們平時道貌岸然,怎麼會僅僅這麼一點考驗,就選擇........。”
而焦璉進門的時候,瞿式耜已經失神,宛若雕塑一般,而張同敝伏身在地,依舊哭泣不止,他隨手撿起地上的奏疏,看了幾份,就已經明白這二人為何如此,這是他們的信念崩塌了。
瞿式耜與張同敝二人,確實是忠臣、節臣,這二人忠心的是大明朝廷,而什麼是大明朝廷,在這二人眼裏,朱家與士大夫共治天下,這才是大明朝廷,朱明是正統,士大夫也是正統。這份正統是超越了戰爭的。
所以,無論局勢如何緊急,以瞿式耜為首的迂腐士大夫們都會不遺餘力的打壓非正統的勢力,忠貞營這等流賊出身的軍隊,割據地方的藩鎮還有反正而來的李成棟,可這些奏疏赤裸裸的告訴瞿式耜,士大夫是無恥的,是沒有底線的,根本沒有忠誠可言,他們忠心的不是朝廷和天子,而是自己的權位。
大明拿流賊毫無辦法,而滿清入關之中迅速定鼎中原,維持了秩序,在保護自己權位和利益方麵,滿清比大明優秀,那麼他們就投降滿清。當趙銘道異軍突起,獨立於朝廷,卻強於朝廷的時候,他們就歸順魏王,放棄大明。
誰給他們權位,他們的忠誠就屬於誰,有奶便是娘而已。
“瞿首輔,張大人!”
焦璉的聲音把二人從痛苦之中拖拽了出來,二人茫然看向了焦璉,焦璉則是拍了拍那些箱子,問道:“這些人都是亂臣賊子,人人得爾誅之的亂臣賊子,敢問二位大人,準備如何處置。”
“殺,殺光他們,大明江山就是因為這些混賬而敗落的,殺,殺,殺!”張同敝雙眸變的血紅,揮舞著手臂,嘶吼叫罵著。
瞿式耜歎息,則是說道:“殺人也不過是為趙賊做嫁衣罷了。”
張同敝聽了這話,恍惚之間明白了,這些奏疏全都是魏王趙銘道送來的,他肯定知道這裏麵的內容卻還要送來,那就隻有一種可能,這是故意送上門來給自己殺的,貿然出手,豈不是遂了他的心願。
略微一想,張同敝也明白了趙銘道的意圖,他如今虎踞五省,用的官將,要麼是舊部,要麼是近臣,再有就是講談社和講武堂出身的新貴,雖然隨著大規模的擴張,有些捉襟見肘,但這些人卻給了魏王藩下絕佳的凝聚力,而寫奏疏的這些人都是朝堂上的人,如果這些人活著,趙銘道有一天執掌朝局,還要給他們留一塊,日後做事必然受掣肘。
若是殺,則引眾怒,若是放,則為滿清所趁,所以交到桂林來殺,讓己方為他清理麻煩。
張同敝閉上了嘴巴,而焦璉卻一點一點收拾地上的奏疏,瞿式耜問:“焦將軍,你覺得如何處置?”
“奸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能縱容他們的人,肯定也是奸臣賊子。”焦璉平淡說道。
瞿式耜知道,這話說給自己聽的,他說:“趙賊就縱容他們,送來桂林。”
“談不上縱容,趙銘道實際是要殺他們,雖然未必是因為他們是奸臣賊子,隻不過他想借刀殺人罷了。”焦璉說。
“名聲重要,還是對錯重要,權位重要,還是正義重要。瞿大人,你現在還能分辨的清楚嗎?”焦璉見二人無語,直言不諱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