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鏖戰一天
漫天遍野都是清軍的逃兵,而追擊的明軍也都是尾隨而至,站在土城城頭的清軍主帥阿濟格和副帥勒克德渾親眼見證了滿洲曆史上最大規模的失敗,雖然勒克德渾一開始就認為不會那麼順利,但是他也沒有想到會敗的如此慘烈。
“開炮,開炮阻攔明軍!”阿濟格歇斯底裏的對手下吩咐說道。
“王爺,滿洲諸紳與明軍混在一起,炮彈會打到自己人的。”有人勸說道。
勒克德渾卻知道,如果攔不住衝擊追殺的明軍,別說此戰必敗,就連這好不容易占領、修築的三座土城都未必能守的住,大清軍就要退回洛陽城,二十天來的努力和上萬士兵的性命就全白費了,他抄起鞭子狠狠抽打著阻止的清軍將領,阿濟格更是衝到了城頭火炮邊,勒令開炮。
一個管炮兵的千總指著地上的大佛朗機炮說道:“王爺,炮打的太熱了,現在開炮,容易炸膛.......。”
但是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暴怒的阿濟格抽刀劈死在了當場,嚇的周圍炮兵哇哇大叫,不管炸膛不炸膛的,先開火再說。
勒克德渾卻是把暴怒的阿濟格拉到一邊距離火炮遠的地方,就算冒著炸膛的風險也必須開炮,但阿濟格身為主帥也不能冒著被炸膛火炮炸死的風險,到了一邊,勒克德渾說道:“英親王,給我騎兵,我出城側擊明軍。”
阿濟格說道:“好,你衝左邊,我衝右邊。”
勒克德渾按住了阿濟格說道:“王爺,你不能動,你和你的大旗都必須呆在這裏,如果你動了,不明就裏的士兵就以為主帥跑了,軍心渙散,屆時如何呢?而且不能分兵,剛才情況王爺都看的清清楚楚,明軍顯然早有準備,火力如此凶狠,反擊如此迅捷,自然也會準備了軍隊應對我們的騎兵,我必須帶所有騎兵行動.......。”
“好,你調所有後備。”阿濟格被勒克德渾說的稍稍冷靜了下來,既然已經失敗了,就必須盡可能的挽回,縱然有千萬的不甘心,也得以後找回來。
與阿濟格不同,趙銘道站在了周山之巔,觀看了這場攻防戰因為清軍的突然失敗而逐漸轉為史詩級的大決戰,如果他本人指揮,在土城上的清軍不分敵我的開炮阻攔,在清軍的主力騎兵側翼襲擊之後,就會立刻把前出追擊的軍隊召喚回來,玩一出見好就收。
但這是政治家的指揮,僅僅在土坡上,清軍至少留下了一萬具屍體,明軍已經大勝,且傷亡幾乎微不足道,再追殺擴充戰果也隻是戰果,也不會有什麼更大的影響,反而會造成己方的大量傷亡。
但周山明軍的主帥是曹化聞,他的思維完全是將軍的思維——有便宜不賺王八蛋。好不容易擊潰清軍,而且是擊潰了清軍八旗主力,可以追著屁股砍殺,如何能不追,就算有傷亡那又如何,哪怕是一換一的傷亡,曹化聞認為也是值得。
作為軍中將領,曹化聞很清楚,哪怕是被視為精銳的火槍兵、擲彈兵,乃至於騎兵,都不是獨一無二,現在的明軍早已不知魏王草業初創的時候,每一個士兵都是珍貴的,魏王有了講武堂,有了精銳的軍隊,就意味著源源不斷的專業軍官和經驗老兵會被填充進來,而得到陝甘的大明也不會再缺騎兵,相反,清軍精銳卻是有限的,特別是滿洲兵,殺一個就少一個。
所以,站在周山之巔的趙銘道見證了一場史詩級別的攻防戰鬥,第一波衝出去追殺的是甲兵,選鋒和跳蕩披掛完整,手持各式冷兵器追著屁股殺,完全與清軍混戰在一起,清軍根本沒有組織起有效的陣型,就被他們打散了。
而之所以第一批不派遣騎兵追擊,主要就在於這是反擊,在抗擊清軍進攻的時候,工事內外都有大量的防禦工事,雖然清軍沒有攻進來,導致這些工事沒有發揮作用,但卻也讓騎兵難以行動。
第二批衝出陣地的則是主力步兵,後備兵們漫山遍野的抓俘虜,而精銳的步兵營則結陣推進,掩護甲兵們衝鋒,一直衝擊到土城之下,把跳到土城前壕溝裏的敵軍射殺,和城頭的清軍對射,如果不是天色漸黑,前沿都要頂著傷亡直接攻城了。
馮雙禮的騎兵是第三批衝出周山大營的,立刻就與勒克德渾的清軍騎兵撞在了一起,明軍騎兵,雙方騎兵直接對撞到了一起,騎兵的機動性在這一刻喪失,雙方打的犬牙交錯,有些士兵索性下馬,結陣衝擊,上刺人,下斬馬,如果不是戰場實在狹窄,清軍騎兵展不開,明軍必然會大敗。
後來連步兵都加入到了混戰之中,也就是這個時候,身為周山大營的副帥楊展帶著明軍最後一支騎兵有生力量加入了戰場,驚天動地的蹄聲之後,密林一般的長槍出現在了地平線上,黑色的鎧甲與火紅的披風形成了一股巨浪,席卷了大地,這是周山大營裏一千五百名黑鋒騎兵,當他們出現在戰場上時,清軍最後一股士氣也被驅散了。
重騎兵如同一把燒紅的刀插了進去,人馬具甲的騎兵直接用騎槍把清軍的騎兵刺穿,然後狠狠的撞擊敵人,繼而拔出馬刀,開始劈斬殺戮,而作為主帥的曹化聞也不斷的發出命令,把後備營一個個的投入到戰場之中,騎兵隊、火槍營、選鋒甚至於衛隊,到了最後,就連野戰炮都開始在原野上轟鳴。
站在高處的趙銘道親眼見證這些指揮,此時的明軍像極了一個整體,一座機械,每一個作戰單位都好像齒輪、鏈條一般的存在,緩緩轉動著,把敵人擊潰、撕碎、碾成粉末。
黑鋒騎兵在清軍麵前再一次展現出了威力,擊潰了清軍的幻想,從此之後,不會再有滿洲人膽敢說大清騎兵天下無敵,明軍騎兵不如己方這種話了,無論是綠營還是滿洲兵,無論是騎兵還是步兵,無論陣型多麼嚴整,無論意誌多麼堅強,至少在今天,黑鋒騎兵鑿穿了清軍所有的陣線,給了清軍最沉重的一擊。
大戰從早上持續到了黃昏,最終以清軍的全麵崩潰,縮回土城為結束,明軍試探攻擊了土城,但效果並不是很好,而且臨近黃昏,全軍上下已經疲憊,最終選擇了鳴金收兵。
夜幕低垂,無數的火把點燃了這片戰場,在最後一支生力軍的掩護下,明軍開始打掃戰場,清軍縮在土城之內不敢出來,隻能任憑明軍把俘虜栓起拉走,把傷員就地處決,傷員臨死前的哀嚎和求饒聲彌漫在所有的清軍陣線上,但是無人敢提出反擊,每個人盡可能的捂住耳朵,盡量不讓外麵的聲音嚇住自己。
而趙銘道拄著一杆斷矛,在狼藉的戰場上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他麵沉似水,在這片充斥著血氣、呻吟和慘叫的戰場上走著,親眼看到一個有一個追隨自己的士兵和軍官變成屍體,趙銘道指揮過很多戰鬥,血腥的場麵見過無數次,但這些履曆隻是讓他不再懼怕,但悲憫卻一次比一次的強烈,死亡讓他感覺到心痛,他每次都會反思,或許會有更好的辦法解決,有更少傷亡的辦法。
忽然,趙銘道踩到了不知是腸子還是什麼的內髒,腳底一滑,差點摔倒,被身邊一個老兵扶住,老兵說道:“年輕人,小心一點,現在摔倒可不是嘴啃泥,誰知道你咬到哪個韃子的半截壞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