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血腥齊射
黃光是個衛所老兵，雖然沒有跟魏王大軍打過像樣的陣仗，但當年還是普通軍戶的時候沒少打仗，死人見得多了，在戰場上悠然自得，而這次出征他更悠然，在他這大半生中，第一次見魏王麾下新軍這樣的軍隊，每個人都花了那麼錢，黃光相信，不會有軍隊是他們的對手。
而身邊的火槍兵則是新兵為主，黃光抽著煙袋說道：“我跟你們說，韃子肯定衝不過來，你們上刺刀也是白上，待會到了跟前，你們打一槍，我放一炮，無論對麵是真韃子還是假韃子，肯定夾著尾巴跑。”
“老黃，對麵要不跑呢？”黃光身邊的火槍兵把總也是個老兵，還參加過川南戰役，麵對這種戰局也是無畏，隨口問道。
黃光笑嘻嘻的說：“把總爺，那些不跑的，肯定是被咱們打死的。”
黃光所在的壕溝是最前沿的一字壕，但前麵也有工事，隻不過都是無人的工事，最前麵是一條溝，是用原有的灌溉水渠改的，三尺寬三尺深，足夠盾車過不來，而溝後麵就是鹿砦防線，原木插在地上，然後橫木用釘子釘好，很結實，隻能用斧子砍斷，這樣的工事當然無法抵擋清軍，但卻可以讓清軍暴露在火力之下。
目光所及，清軍的盾車已經陷在了壕溝之中，一群綠營兵在將領們的催促下，或拉或抬，忙的一塌糊塗，好容易弄出來，卻是一發炮彈打來，盾車稀爛，人仰馬翻，而看到鹿砦防線的清軍調配散兵去拆，也有引誘明軍開火的意思，但遠到皇冠堡，近到一字壕，無人開火，反倒是幾十個散兵拿這些精心設計打造的鹿砦沒有辦法，即便刀斧劈斬也是無用，而綠營兵已經過了壕溝，是等在原地挨炮彈還是上前幫忙，下不定決心，猶豫了。
“傳令高第，速破鹿砦。”塔爾圖也是躊躇的時候，後陣指揮進攻的固山額真譚泰派人傳令，塔爾圖立刻告知高第，他回頭一看明白了過來，不僅綠營停下來了，後麵的滿洲陣列也被迫停下，但是敵人炮台上的火炮卻全都瞄準了後方的滿洲兵，炮火反而比剛才更猛烈了。
而在一字壕裏，兩個營官分別下令。
“全軍預備，聽令齊射！”
“全軍預備，聽令齊射！”
壕溝裏的所有士兵全都起身，把燧發槍架設在了胸牆之上，剛剛和黃光聊天的把總，對手下弟兄說道：“看到那盾車沒有，待會咱們就打那裏，那一部分全是真韃子，咱們就打真韃子！”
黃光也是探出腦袋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還有一輛盾車就在自己麵前，幾個身著白甲的韃子兵正驅趕壯丁和綠營兵把盾車抬起來，而後麵似乎還有一個甲胄華麗的家夥，黃光趴在劈山炮上瞄了瞄，大體是瞄準的，他從彈藥箱子裏抓起一顆實心炮彈，直接竄出工事，塞進了炮口之中，然後找來撬棍一點點調整了射角，盾車距離他的炮位不到三十丈，此時發炮肯定能打中，黃光碎碎念不停，一會求老天爺保佑，千萬別打在鹿砦上，一會又求快點開火，不然敵人把盾車弄上來，自己就白忙活了。
彭施軍此時抱著車把，偷偷打量前麵，低矮的胸牆後麵全是上了刺刀的燧發槍，在後麵的三角堡也是，再後麵的炮台還是，彭施軍覺得有無數燧發槍瞄準自己，而被炮彈打中的血腥還曆曆在目，他知道，盾車上去肯定還要推進，他可不想死，所以故意裝作發力抬車，實際卻是用力往下按，同時他發現塔爾圖貓腰躲在自己旁邊，他還側開身子，心想，冤有頭債有主，對麵明軍是打韃子的，子彈該打塔爾圖，千萬別打自己。
“全營.......。”
嘹亮的軍令在壕溝之中響起，線列步兵們雖然在工事裏，但是還按照平時訓練產生的額本能反應，齊刷刷的右腳猛的踏擊地麵，此時明軍陣列裏的討論、命令和喧囂全都停止，變的一片死寂。
“預備......。”
數千線列步兵一起重複來自營長官的口號，此時槍口瞄準了清軍，擊錘搬開，哢噠哢噠的聲音響徹不停。
“瞄準.......。”又是一陣聲嘶力竭的喊叫。
“射擊！”
所有步兵扣動了扳機，而興奮的黃光也點燃了火門處的火藥，前沿壕溝之前登時盛開了無數朵火花，擁有橘紅色的花蕊和白色的花瓣，其中幾十朵尤為的醒目好看，正是早已布設完畢的火炮，一朵朵火花向兩側延伸，形成了一道長達三百丈的煙火長龍，而後麵的各式堡壘炮台也是一團團的硝煙籠罩。
爆響的槍聲聯名一片，無數的子彈炮彈被潑灑出去，帶著尖銳的聲音撞擊到被鹿砦擋住的清軍身上，狂暴的能量把他們身穿的甲胄撕扯開來，撞擊進入身體卻是另外一種聲音，噗噗噗的，極為滲人，變形的子彈在人體之中翻騰，把血肉和內髒攪碎，就連骨頭都承擔不起這種撞擊。
破壞鹿砦的清軍齊刷刷的倒了一地，滿地都是血腥，屍體成堆，在鹿砦之前拉出了一道連綿的黑線，繼而這條黑線逐漸被滲透噴射的血液染紅。
“上刺刀，衝鋒！”
壕溝裏的步兵全都上了刺刀，越出戰壕，被感染的黃光沒有按照計劃沿著壕溝撤退，他左右一看，找了一根木棍，直接跟著衝了上去。
嗡嗡.......。
彭施軍覺得腦袋裏一片嗡鳴，好像有人在耳邊刮鐵門，剛才雷霆一擊的時刻，他麵前的盾車被劈山炮的實心炮彈砸中車轅，整個車子都散架了，而被突如其來的槍聲嚇的雙腿癱軟的彭施軍卻因此逃過一劫，齊射聲還在回響，他甩了甩腦袋，扭頭看到剛才還拿皮鞭抽打自己的滿洲兵已經隻剩下了半截身子，一路爬向自己，哀嚎著救命，腸子卻流淌了一地。
“我救，救你媽.......。”彭施軍惡狠狠的罵道，抓起地上的刀砍過去，但終究還是沒膽子，他連滾帶爬的起身，卻看到明軍已經從壕溝裏越出，明晃晃的刺刀排列成一排，接著蹲在地上裝填子彈，彭施軍一看，連忙趴在地上，抱著頭，也不管屁股衝著明軍了。
這一次齊射有些散亂，彭施軍抬頭看到逃跑的士兵不少被打倒地，但一個遠處的滿洲兵，明明已經被打在地上，又爬起來跑，原來是跑的遠了，鎧甲就能防住鉛彈。
彭施軍見明軍把槍械就架設在鹿砦上射擊，他不敢就這麼光溜溜的跑，扭頭一看，塔爾圖就在身邊，身上壓著自己一直抱著的車把，想來是這玩意被打飛，落在他身上砸死了。彭施軍伸手去拽塔爾圖身上的甲，但甲胄又不是衣服，可是不好脫，他拽不下來，恨恨的踹了塔爾圖腦袋一腳，卻是沒有發現塔爾圖已經悠悠然轉醒。
彭施軍躲在壕溝裏，發現明軍又打了一輪，心想再不跑就晚了，他一咬牙，把塔爾圖背起來，眼見打了一輪槍後，他背起有甲的塔爾圖就跑，就是把這家夥當護甲了，跑了幾步，就聽到背後槍響，一股大力撞在身上，趔趄倒地，彭施軍檢查了一下身體，竟然一點傷口沒有，更是大喜，又是背起來跑。
一直跑到明軍不打了，彭施軍才是停下，就聽到耳邊有人說話：“好奴才，好奴才，我能活下來，全憑你這好奴才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