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小人物們
“你個娃子又做白日夢了。”黃光咧嘴笑了笑，不當回事，找個了幹淨地方，笠盔蓋住臉，睡了起來，黃有才卻是百爪撓心，終究還是忍不住一千兩銀子的誘惑，小心翼翼的走出丁字壕，向著周山頂部去了。
“呔，你是哪個營頭的，戰時亂跑，要挨軍棍嗎？”負責主陣地的士兵挺起刺刀攔住了黃有才。
黃有才說：“魏王出字謎，我猜出來了。”
“你........？”幾個士兵一聽，哈哈大笑起來，顯然是不信的。
“我怎麼了，我就不能猜出來嗎？”黃有才不甘心的說。士兵說道：“告訴你小子，講武堂出來的軍官還有那些舞文弄墨的文人都沒猜出來，你怎麼猜出來，滾滾滾，敢來消遣，小心腦袋。”
“你怎麼這麼說話，千歲爺讓大家猜，我猜的就不算嗎？”黃有才強著腦袋反問。
士兵見他不依不饒，說：“好，那你猜的什麼謎底，說出來，讓我們先聽聽，若是連我們都覺得不對，你也別上去討打了。”
“我說給你聽了，你把我趕走，自己去拿一千兩怎麼辦？”黃有才卻不是個傻瓜，正吵鬧個沒完，周文成到了這裏，詢問之後，直接問：“你真的猜出來了？”
“那是。”黃有才很得意的說。“若是說的沒道理，可是挨打的。”周文成警告說。
“要是千歲爺說沒道理，我情願挨打。”黃有才一本正經的說。
“好，跟我來。”周文成帶著黃有才上去，到了主陣地上，一群文武還在猜字謎，說來說去都沒說出個得到趙銘道認可的結果來，周文成指了指黃有才：“魏王，這士兵說他猜出來了。”
趙銘道笑著點頭：“說來聽聽。”
黃有才連忙下跪磕頭，待趙銘道讓說話後，他才說道：“回千歲的話，小人猜那個四腿動物是王八。”
“如何說的？”一群將領問道。
黃有才說：“那天在東城牆寫字，說韃子王爺排行老八，是八王，八王反過來不就是王八嗎？”
“哈哈，猜對了，來人，給他一千兩的賞，好小子，腦筋轉的快。”趙銘道隨即對周文成說道：“文成，還不去公布結果，我想對麵的阿濟格也抓耳撓腮的，不知道自己怎麼挨罵呢。”
周文成立刻到了大通告牌前，讓人寫了謎底上去：八王小，小王八。（阿濟格在滿語中就是‘小’的意思）
趙銘道又問了黃有才幾個問題，他雖然不識字，但說話很麻利，也是個機靈的，趙銘道很是喜歡，當即就讓黃有才跟著周文成做事。
而在洛陽土城牆下，彭施軍捧著一個破碗，用手抓著裏麵的米往嘴巴塞，與兩天前為滿洲太君效力的讀書人形象不同，現在他早已沒了人樣子，那身長袍撕了下擺，沾染了汙垢，已經看不出來原本的顏色，滿身滿臉髒兮兮的，活脫脫的就是一個乞丐。
彭施軍想過跑，但是逃跑的人直接被韃子兵拴在馬後活生生的拖死，他又不敢表明身份，說起來，即便是清軍也斷然沒有讓個有功名，且了解本地的讀書人當壯丁的規矩，可是他不是普通的讀書人，是一個讓阿濟格吃過屎的讀書人，被人知道了就是一個死。
好容易摸到一頓飯吃，彭施軍把所有米塞進嘴巴了，他現在已經不要任何形象了，隻想著保命，吃完了飯，正和周圍的壯丁一樣，舔幹淨碗裏的米粒，舔碗的時候，看到明軍陣地上公布了答案，王八小，小王八，彭施軍噗嗤樂了，現在他對阿濟格沒有什麼諂媚，隻有痛恨，若非阿濟格，他也不會落得現在的地步。
“你樂什麼？”一旁的家夥問，那是鄭州抓來的壯丁，一身破破爛爛的，渾身散發著臭氣，但卻對彭施軍有些恩情，彭施軍這兩天跟在他後麵，學著他的做派才是沒有挨打。
“沒啥，沒啥。”彭施軍可不敢流露出自己認字，連忙低頭，然後對身邊人說道：“老實點吧，待會大軍要進攻了，可千萬別讓咱們上陣呀。”
“你咋知道？”那人問。
彭施軍當然知道，對麵的魏王出了這麼個謎語，又是這麼個謎底，英親王不僅中計了，還受到侮辱，如今大軍已經在洛陽城下列陣，怎麼也是要打一打的，不然豈不是被敵人壓製嗎？
“你聽我的就行。”
“那咱們往後躲一躲。”那人瞅了瞅一旁的小車，低聲說道。
那些獨輪車原本是運糧食來的，因為準備進攻，上麵加裝了木板成了盾車，據說要造一千輛盾車備用，但實際剛改造了不到一百輛，彭施軍見身邊人如此，就知道，壯丁若是上陣，肯定要推盾車，他連忙跟著那人往城牆根退，藏在了人堆裏。
“快，把所有盾車推到前麵去，快點，你們這群狗奴才，高第呢，讓他親來催。”一個操著半生不熟漢語的聲音傳來，彭施軍看了一眼，連忙低頭，摸了摸地上的泥巴，往臉上抹了抹，他認識那人，是個牛錄章京，叫塔爾圖，彭施軍諂媚阿濟格時，這個塔爾圖就是阿濟格身邊的白甲兵小頭目，彭施軍怕對方認出來，把腦袋深深埋在雙腿之間。
不多時，高第到了，這人本是大明山海關總兵，跟著吳三桂一起降了滿清，現在是河南的開歸總兵，而在阿濟格暴怒之後，安排的第一波進攻之中，高第麾下綠營就是主力之一，而塔爾圖帶滿洲兵作為後繼，或者說監軍。
高第帶著親兵到了，看到隻有三十多輛盾車，而且都是獨輪車改造的小盾車，登時有些失望，他沒和大明新軍交過手，但因為和吳三桂是舊相識，吳三桂還沒南下時候，他與其討論，就知道明軍銃炮犀利，這些盾車可是他減少傷亡的法寶，但不成想隻有這麼幾輛。
“把車推起來，快點。”高第的親兵叫嚷著驅趕壯丁，手裏的皮鞭和棍子敲打著，聚攏在附近的壯丁有四五百人，三十多盾車也就需要一百多個人，但人人都不想上陣，個個往後縮，彭施軍低頭，慶幸自己早就縮在後麵了，再縮進來的人反而擋在了前麵。
高第手下上前，抓住壯丁的後脖頸或者豬尾巴辮子，直接拖拽出來，但弄的哭喊一片，被抓到的人無不是求饒哭叫，塔爾圖罵道：“你們這些綠營的蠢貨，愚不可及，看我的。”
說著，他上前抓起一個哭叫最凶的，那人跪地求饒，塔爾圖卻是一點憐憫沒有，一腳踹翻在地，繼而踩著腦袋，拔刀把這腦袋砍了下來，他喊道：“你們這群尼堪，挑中誰，就是誰，再敢違抗，全都砍了腦袋。”
被他這麼一嚇唬，其餘人再被抓出來，除了哭泣抹淚，也不敢再鬧再躲藏，彭施軍小心抬頭，看著推盾車的人湊夠了，稍稍出了一口氣，心道自己這條小命保住了。
而塔爾圖見一切順利，說道：“尼堪就是膽小，砍一個就能拿一群。”他猖狂大笑，忽然踹了地上的腦袋，踹進了人群之中，好死不死，那腦袋砸在城牆上，直接落在彭施軍麵前，剛剛還慶幸保住腦袋的彭施軍睜眼看到一個腦袋落在麵前，睜著大眼，齜牙咧嘴，死不瞑目，嚇了一跳，徑直站了起來。
“你，出來，推盾車！”蹲著的人群裏忽然站起一個人來，很是突兀，而彭施軍很榮幸的成為推盾車的一員。
彭施軍看著塔爾圖手裏的刀還滴血，又怕他認出來自己，低著頭，側著身子走向了盾車，眼淚不爭氣的流淌下來，他現在很後悔，一會後悔兩天前不該犯蠢，害的阿濟格吃了屎，一會又後悔當初就不該給清軍效力，最後索性後悔不該從明軍營中逃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