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廣東反正 上
“元胤,想不到你我父子竟還有再見的這一日!”閣樓之中,李成棟見到李元胤,直接抱住了他,眼睛通紅,哽咽說道。
李元胤笑了笑,拍了拍義父的後背:“義父莫要傷懷,孩兒這不是回來了麼,義父一切可都好,聽說咱們營頭的家眷從鬆江來了,義父與義母一家團聚,是好事呀。”
李成棟拉著他坐下,關切問道:“你在趙銘道那裏幾個月,過的如何,他有沒有為難你?”
李元胤敞開懷,說道:“義父率軍虎踞廣東,隨時可兵進廣西,讓他治下不得安寧,他哪裏有為難孩兒的心思,而且趙銘道早有意與義父深交,不曾為難孩兒,在昆明時,孩兒也是自由身,後來跟在曹化聞營裏,還署理了一段輜重營的把總,替曹化聞管了一個月的夫子,倒也沒有受什麼苦楚。
但孩兒在趙銘道治下這麼長時間,才知此人不俗,他與尋常武勳全都不同,在雲南清理衛所、清算士紳,各路豪強都向他俯首稱臣,而士紳、衛所和土司都不敢侵犯,而且其在軍中也是大手筆,整軍經武,勢力急速擴張,這一次在興安,前鋒不過千餘騎兵,就陣斬大清懷順王耿仲明呀,真是了不起的人。”
“什麼,耿仲明死了?”李成棟瞪大眼睛,顯然有些不敢相信,三順王是漢軍之中老資曆,在滿清體係之中也是特殊的存在,那可是實權的藩王呀,竟然死在了廣西。
李元胤則是認真點頭:“是啊,如今平南大將軍孔有德已經帶兵後撤了,聽說一路撤退到長沙去了,義父,魏國公說這是因為江西金、王兩人作亂所致,是不是真的,在廣東,應該知曉真切吧。”
李成棟歎息一聲,說道:“是真的,朝廷的大令都是到了,讓佟養甲與我一起,擇機北上平亂,想來孔有德也是因為這件事撤軍的,前線戰事再重要,這江南是丟不得的,退保江南是京城來的令。
怎麼,這命令才到了幾日,趙銘道知道的這麼清楚了。”
李元胤點點頭,而李成棟則是問:“那你這次被放回來,是與這件事有關?”
“是,魏國公放了我,讓我進桂林麵見了天子,還有首輔瞿式耜,瞿式耜與魏國公都是一個意思,讓義父在廣東也響應反正歸明。”李元胤直接把實情說了出來,並且說道:“瞿式耜那邊是好言相勸,什麼大義正統,什麼天意民心之類的,相信義父這段時間也沒少聽說了吧。”
李成棟點點頭:“那是,為父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瞿式耜專門派了一個兩廣總督於元燁到梧州來,屢屢與我通訊,說的就是狗屁倒灶的沒用話。”
李元胤說道:“那些話倒是無用,但魏國公的話可是真真切切的要考慮才是呀。”
“他說什麼?”李成棟警惕起來,問道。
李元胤連忙說道:“義父,魏國公說限你一個月內反正歸明,不然他將率五萬大軍東進廣東,複一省之地,到時可沒有咱們的容身之處呀。瞿式耜也是說,不能不把魏國公的話當耳旁風,他也想讓您盡快反正。”
“五萬大軍!他趙銘道有這個實力才行。”李成棟怒道。
李元胤說道:“義父,今時不同往日了,魏國公已經執掌全滇、桂南與粵西,麾下錢糧充足,兵馬如雲,縱然沒有五萬,但兩萬三萬兵總還是有的,況且其在南朝之中很有威望,在桂林時,孩兒就見湖廣退下來的明軍對其很是恭順,說五萬大軍,可是一點也不虛的,義父,你可是要三思呀,不能不把這話當回事。”
李成棟微微點頭,起身在堂內踱步,心情很是急躁,忽然回頭問李元胤問:“元胤,你覺得趙銘道和瞿式耜哪個更想讓我反正?”
“看起來是魏國公主動些,但孩兒覺得還是瞿式耜更積極。”李元胤倒是也沒有猶豫,直言說出了自己的判斷,而李成棟則是再問:“我一直聽說,將相二人不和,是真是假?”
李元胤則是說道:“是真的,甚至比傳言之中還真,二人幾乎是水火不容,瞿式耜在桂林屢屢操持南朝皇帝移陛,就是擔心皇帝被魏國公所劫持,奪取了他的大權,這在南朝是人盡皆知的,這一次興安之戰,瞿式耜和何騰蛟也是算計了郝永忠,魏國公則是救了郝永忠,郝永忠到了桂林,陰潛入城,據說把瞿式耜扒光搶光了。
而在桂林時候,瞿式耜不僅要求義父反正,那意思還是要義父反正之後與他結盟,共同對抗魏國公。兒子越發覺得,瞿式耜如此積極促成您反正歸明,更多的還是為了平衡魏國公趙銘道的勢力。”
李成棟重新坐下來,說道:“如你所說,瞿式耜定然開了條件出來?”
李元胤點點頭:“有三個,其一,義父封公爵,麾下將領皆封侯伯。其二,廣東全省軍政,都由義父一人而決。其三,可擇機讓天子移陛肇慶,還說讓孩兒提督勇衛營,做禁旅主將。”
“嗬嗬,好大的手筆呀。”李成棟微微點頭,忽然眯眼,笑了:“這三個條件看起來個個都是向著我的,可每個都是對準了趙銘道的,真如你所說,瞿式耜招撫於我,那是為了平衡魏國公趙銘道呀。
可這種門道,趙銘道就算看不全,多少也能看出來,他為什麼還一力促成呢。”
李元胤微微搖頭:“孩兒想了一路也是沒想出來,孩兒總覺得有陰謀在這裏,或許魏國公圖謀廣東之地,但孩兒又覺得不對,魏國公今非昔比,他若統帥大軍沿江而下,進軍廣東,憑借廣東的大清兵馬,可真的阻擋不了呀。所以孩兒覺得,義父還是要多加小心才是,瞿式耜雖然陰險,但也就是一些小花招,但魏國公若是動了心思,可就是大事了。”
李成棟也是認真考慮這個問題,但終究也是想不明白,索性擺擺手:“算了,想破腦袋也是想不透,不想了。”
“那義父是反正不反正?”李元胤小心翼翼的問道。
李成棟笑了:“元胤吾兒,你以為如何呢?”
李元胤說道:“全憑義父做主,可孩兒覺得,若是不反正,可不能和魏國公硬拚呀。”
李成棟嗬嗬一笑:“你也莫要拘謹,咱們是父子,旁人不能說,但你我是不瞞的。如今看來,大明氣數未盡,未必不能光複再興,可大清呢,刻薄寡恩呀,你我父子為了大清從江北打到這兩廣,鋤滅兩帝,殺南朝藩王二十多個,功勞之大,除了幾個滿洲親王,誰人可比,可朝廷連個巡撫都不封,實在令我心寒。
江西一亂,京城的滿洲王爺們又封官許願了,嗬嗬,真是可笑呀。廣西方向的趙銘道豈是好惹得,為父北上平叛,趙銘道殺來肇慶當如何?可若不北上,日後立功隻能西進,還是和趙銘道硬碰硬,為父算是躲不開趙銘道了,不如反正,做個大明的國公,永鎮廣東,學他趙銘道一樣,經營一片自己的基業,不是更好嗎?”
李元胤點點頭:“原來義父早就把其中關節想通透了,累孩兒擔心這麼久。”
李成棟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元胤,你說你在桂林城見到了天子,為父問你,天子如何呢?”
李元胤想了想,臉色浮現了一種失望嫌棄的神色:“左不過就是那個樣子,和隆武、紹武一比根本不像是一個祖宗,這二人多少還有骨氣,永曆在西南就是跑跑跑,就是個沒骨頭的逃跑皇帝。”
李成棟笑了:“事實雖然如此,可若咱們這些將軍問你起來,你隻能說永曆龍章鳳姿,天日之表,有太祖之相也,你明白了嗎?”
李元胤哪裏不明白呢:“是,義父,永曆再怎麼著,也比北京城的福臨小娃娃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