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上門去
路康一看這信,感覺有些不對勁,不是王谘任去昆明的時候已經當麵問過了,怎麼楊畏知又發信來問一遍,難道巡撫與魏國公不一條心?但一想又不對,不一條心,這信怎麼落在了李果毅的身上。
李果毅見路康蹙眉不解,說道:“前一遭問是拉攏,這一遭問就是嘉許了,路大人,義父的心思,你可得好好猜。現在在楚雄還不算什麼,將來你到昆明做個布政使之類的,若再不得其法,可是要倒黴的咯。”
“是,是,多謝李將軍提點。”路康笑嗬嗬的應和說,心裏卻是完全明白了,上一次問王谘任,是想拉攏王家配合魏國公府做個表率,而這一次又問,卻是在王谘翼分家和自察之後,卻是嘉許和認可了,這是魏國公認可王谘翼的舉措,授意他繼續做下去,好好配合。
十幾天的功夫,王谘翼把自家上上下下清理了個遍,各類名冊賬目放在了書桌前,是觸目驚心,王谘翼站在窗前,看著院子裏又一場秋風掃過的狼藉,鬱鬱寡歡。原本王谘翼以為,士紳縱有不法之事,但也不過是貪圖一些蠅頭小利,或者占一點朝廷的便宜,但這一自察不要緊,王家的底褲掀起來,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層出不窮,王谘翼才是意識到,自家從太爺時做官,給朝廷造成了多大的傷害,王家還算是有賢名的,那些巧取豪奪之輩呢?難怪大明淪落到此,士紳果然是脫不開責任的,不僅在朝秉政無能,在鄉裏也是禍害地方。
大明朝千千萬萬個士紳呀,那就是千千萬萬條蠹蟲!
縱然心裏這麼想,但王谘翼卻是猶豫了,原本以為自家能犯多少事,自己先查出來,把能料理的料理了,再往衙門這麼一遞,做出個姿態來,還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現在一查才是明白,犯的事太多了,多到了不僅自己,甚至連已經被朝廷追分的父親都要被牽連,王谘翼站在窗邊,猶豫許久。
一陣風吹過,廊下的鐵馬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雨水被風吹到了王谘翼的脖子裏,他感覺到一陣涼颼颼,頓時清醒過來,卻看到那日在風中已經俯地的竹子不知何時又傲然豎起,王谘翼問道:“王福,那竹子是你扶起來的麼?”
“老爺不讓動,老奴就沒動過,但竹子這種東西,大風吹倒,隻要根還在,早早晚晚都能再站起來,就算斷了又怎麼樣,明年又是冒出一大叢。就是您平日裏精心嗬護的那些話不成,一陣大風下來,破敗了就是再不能要了。”王福還是像以往絮絮叨叨的說道。
王谘翼聽了這話,心想這竹子不就是王家的運勢麼,一場暴風過後,俯低身子隻是為了避風,風過後,依舊傲立於花叢之中,就算這根竹子斷了,來年竹子竹孫們還會起來的,他哈哈大笑幾聲,忽然轉身看向王福:“阿福,你可是說出了一些大學問呀。”
王福不明所以,而王谘翼卻是轉身到了桌案上,把府衙最後來的一封信看了幾遍,微微點頭,下定了決心,而王福卻是被外宅的管事叫了出來,不多時,王福回來,對王谘翼說道:“老爺,府城出大事了!”
“出了什麼大事?”王谘翼問道,忽然臉一冷:“不會是有士紳被殺了吧?”
“那倒不是,您看這信。”王福把一封信放在了王谘翼麵前,內容很是駭然,文筆再簡單不過,隻是說,王家被人舉報納獻土地、隱匿戶口、造假黃冊、放高利貸,請他王谘翼及家中主事者前往府衙問詢,須得兩日內抵達。看信中的意思,似乎府衙是不知道王家已經分家了,可王谘翼再展開前日府衙送的那份問詢自己是否有意出仕的信,裏麵還稱讚自己在分家中公允有當的事,這是前後矛盾的。
王谘翼嗬嗬一笑:“老夫明白了,這表麵上是針對我們王家,實際是做給全楚雄乃至全雲南的士紳看的,也罷,老夫去一趟也就是了,阿福,你把夫人和公子他們都叫來吧。”
不多時,王谘翼在正堂見到一家老小,說了要去府衙的事,人人都擔心是要戕害於他,王夫人當即哭了出來,大兒子還勸王谘翼藏匿起來,王谘翼說:“為父要去,還要堂堂正正的去,自然也會安然回來,這幾日你們在家中好生呆著,任何外麵的人都不要見,若有官府的人索要什麼或者檢視什麼,一律配合照做就是,但是帶走什麼,要他們打下條子才行。
你們擔心為父,孝心為父是知道的,可如今最大的孝心就是安分守己,可是清楚了麼?”
正說完,王福進來說道:“老爺,七老爺那邊帶了烏壓壓一堆人來,說是非要見您不可。”
王谘翼笑了笑,既然人家府衙傳信佯裝不知道分家的事,那麼就是連著王谘任一塊傳的,他七弟什麼德性,王谘翼再了解不過了,此刻肯定是沒有主意,王谘翼說道:“不要再讓他們上門攪擾了,就說我一會啟程去楚雄府衙配合辦案,若是他們願意隨著,就隨老夫去楚雄吧,家中煩亂就不招待了。”
又簡單交代了幾句家事,王谘翼簡單收拾了一下,出了門直接上了馬車,直奔了楚雄,外麵聚攏了那麼多人,他是一句話也沒說,一個人也是不理會,就連堂弟王谘任也是如此,王谘任的心思他能不清楚麼,遇到事想縮頭,想讓自己扛起來。
“大哥,大哥.......。”王谘任喊了幾句,馬車卻是鑽出人群,漸漸遠離了,王谘任看向王福,問道:“管家,你說這次我還用去麼,大哥可有吩咐?”
王福受到:“七爺,現如今都分家了,各家管著各家,老爺縱然去了府衙,也不會把別人家的事兒挑起來吧,七爺,您還是收拾收拾趕緊啟程吧,這幾日雨水多,路上誤了期限,府衙那邊還不知道怎麼收拾呢!”
王谘任見兄長不管自己了,隻能硬著頭皮去府衙,好在他身強力健,可以騎馬去,而其餘士紳見正主都走了,也在這裏待不下去,略微一想,也知道魏國公府如何處置王家就是對士紳態度的風向標,他們可不敢待在家裏等消息,索性也是跟著去了楚雄府城。
王家老宅距離楚雄並不遠,到了城門卻是已經有人在等待了,是知府一位幕僚,年紀比之王谘翼小了許多,卻是王錫袞的一位學生,隻不過科途極為不順利,又沒有什麼背景。
“王兄。”“東城兄。”
王谘翼下了馬車,與這幕僚見過,郝東城扶著王谘翼下的馬來,說道:“愚弟已經盤下了客店,委屈王兄歇宿一個晚上,明日才是到您的案子。”
王谘翼問:“這麼說,今日就有案子審了?”
郝東城點點頭:“正是王兄的姻親馮家,馮四海在府衙公然辱罵魏國公這是犯了大忌的,路知府雖然還是知府,但您知道的,上上下下都是李將軍的人,這位小將軍可是魏國公的義子,最見不得這些了。”
王谘任問道:“東城兄,那馮家是我大哥姻親,我們兄弟到了楚雄,也該先去拜見的。”
“嗬嗬,依著我就不要去見了,現在可不是什麼好時候。”郝東城有些為難,隻得說道。
“理解,理解!”王谘翼現在別說什麼姻親故舊,連堂兄弟都不想管了,於是跟著郝東城去了客棧,而王谘任也是厚著臉皮跟著,不住的和王谘翼和郝東城說話,裝作很熟的樣子,而一處客棧已經完全被盤下,擺明了也是知道會有很多士紳來,所以各地的士紳很方便的找到了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