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態勢
正在指揮清軍主力向桐梓明軍撲去的何洛會忽然被屁股後麵的一陣排槍嚇的腦門生汗,回頭一看,穀口方向打成了一鍋粥,丟盔棄甲抱頭鼠竄的不再是明軍而變成了清軍,而一炷香之前已經在穀口露頭的圖爾格所率主力又縮了回去,穀口的西側山坡完全被硝煙籠罩,不斷的有鉛彈從裏麵射出。
全軍陣列忽然被人攔腰斬斷,這是極度危險的事情,即便麵前的明軍不堪一擊,何洛會也不敢再冒險進攻了,天色已經漸暗了,他需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更要確定圖爾格所部的情況,而大樓山北穀既是出發陣地,又是退路,何洛會可不敢放棄,無奈之下,何洛會隻能收攏大隊,與山穀內聯絡。
趙銘道卻是在炮壘之中感慨時運在我,現在他已經完全把清軍切斷成兩半,通過審訊俘虜,趙銘道知道了大部綠營和清軍主帥已經出穀,留在山穀裏的隻有圖爾格所部騎兵、少量綠營雜兵和大量的輜重和民夫。
更重要的是,太陽已經落在地平線上,到了這個時辰,讓混亂的軍陣掉頭攻打山上的工事是不可能的,這意味著清軍主力今晚要在寒風之中凍餓一個晚上,而己方卻有一個晚上的時間加固和擴張炮壘附近的工事。
“一群低賤、野蠻的韃靼兵,他們真是這個世界上最渣滓的東西,我捉住他們,要把他們的肚子破開,牙齒打掉,舌頭拔出來,繞在脖子上勒死.........。”李察站在炮壘上,用夾雜著漢語的英文大聲怒罵著。
他的寶貝火炮沒有什麼問題,清軍沒有時間也沒有什麼技術去破壞這些火炮,隻有兩門火炮被推下山坡,有的是時間拉上炮壘和炮車組裝好,但李察失去了他最熱愛的宣威火腿,那些藏在彈藥箱子的好東西被敘州兵發現,搶掠了個幹淨,這讓李察絕對不能忍,破口大罵著。
趙銘道沒有理會這個心情苦悶的手下,他命令升起篝火,隻讓步營、火器營和跳蕩營三個主力營伍休息,輕步兵和川南鎮兵一起連夜擴建工事,原本川軍還有些不服,但見趙銘道親自拿起鐵鍬挖掘壕溝,也就沒了抱怨,全都賣力的幹起活來。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明月當空,趙銘道拄著鐵鍬望著北麵黑漆漆的山梁,心中打鼓:“也不知劉傳興抵達位置了沒有。”
趙銘道卻是不知道,劉傳興不僅抵達了位置,而且已經在石虎關裏大吃二喝起來,過的好不愜意,他是趁著八旗全軍壓上之後才下了山穀,下到石虎關的時候,關城裏就一幫子包衣,在幾個滿洲兵的帶領下想要反抗,卻都被劉傳興帶隊砍殺了。
滿坑滿穀的輜重落在了劉傳興手中,要知道,這其中就有兩白旗和大量綠營打穿四川全省搶掠來的財貨,價值無法計算,劉傳興命人押解包衣和雜役把這些財貨全都封存進了關城府庫,殺了清軍後營拉車的牛、驢,讓士兵飽餐一頓,然後就是驅使俘虜們修築工事。
石虎關本就破舊,清軍也沒有收拾,而劉傳興卻是個謹慎的人,他命人修築南北兩道工事,顯然也是提防清軍可能從綦江派來的援軍。
唯一欠缺的是,劉傳興無法與南麵戰線上的趙銘道取得聯絡,他根本不知道山穀之中是什麼情形,隻能做最壞的打算,持重為上,先固守石虎關,實際上,若劉傳興知曉穀中隻有圖爾格所部,說不定當晚就開拔南下,去捅圖爾格的屁股了。
夜幕的降臨給了雙方聯絡的空間,何洛會派遣斥候陰潛入穀,詢問圖爾格穀口的情況下,但得到的消息也是模棱兩可,圖爾格派來的人隻是說敵軍占據穀口西側山坡,築有工事,敘州鎮總兵馬化豹多半是死了,穀口明軍是何部,兵力如何,他都是不清楚,隻是說敵軍火器犀利,尤善排槍,打起來連綿不絕,以此猜測是瓊州鎮。
而到了後半夜,更絕望的消息傳來,石虎關亦被明軍所占,自生火銃加排槍,應該也是瓊州鎮,何洛會聽了這些消息,滿腦門的官司,既然是瓊州一鎮,按照尋常規律來算,也就兩千兵馬,往大了算,三千!三千兵就敢分兩部堵大樓山穀地?但也不確定是否是瓊州鎮,也就無從確定兵馬數量,隻能等天亮進攻時再查驗了。
“石虎關絕不能為敵所占!你回去告訴圖爾格,明日讓他先奪回石虎關,再反身與我一起衝擊穀口明軍。”在大樓山南坡,何洛會被凍的直吸溜鼻涕,對著圖爾格派來的人說道。
圖爾格麾下使者點頭記下,看了看周圍不遠處被何洛會勒令不可靠近的綠營將領,問道:“將軍,圖爾格主子讓奴才問一句,是否要向綦江肅親王求援?”
何洛會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已然想定:“且看來日戰果,若穀口、石虎關不得破,隻能求援了,若得破,哪怕隻破一處,也無需求援,區區瓊州鎮就能製我橫掃天下的大清鐵騎麼?”
桐梓縣衙,正堂。
明軍新敗,潰兵敗將進了桐梓也是亂作一團,兵找不到將,將找不到兵,如今桐梓整個亂糟糟的,不僅敗兵橫行,見清軍從穀中殺出,城外紮營的各部也紛紛湧入桐梓,而王應雄命令各部駐在已經沒了城牆的東城,也是相互推讓,各不聽令。
“楊將軍,今日多虧你整兵待敵,才讓清軍沒有一股腦的衝進來,雖未斬敵,卻也是一大功勞,本官心中記下,自當稟明天子!”王應雄見一眾官將耷拉著腦袋,原本屬於皮雄的位置空著,氣氛冷的可怕,於是說道。
楊展叉手行禮,說道:“是督師運籌帷幄,亦是平虜侯擊敵後路,卑職不敢貪功!”
“好,好英雄,好忠臣!”王應雄讚許說,繼而問道:“那明日該如何作戰,楊將軍可有計議?”
楊展聞言一愣,心想凡事都沒超乎趙銘道預料,自己還未來縣衙,趙銘道就是派來斥候,告知了他的作戰計劃,楊展先是說道:“卑職何德何能,敢教督師,卑職願在督師麾下做一先鋒,便是心滿意足了!”
“本官有意重整旗鼓,明日全軍出城,與清軍對陣,楊將軍意下如何?”王應雄說道。
“果然不出平虜侯所料,王應雄貪功了!”楊展心道,於是說道:“督師大人,王師新近受挫,還未重整編製,不宜出城,咱們明日守城為上,且看平虜侯在穀口與清軍如何戰法,瓊州鎮若能占據上風,我主力進軍夾擊清軍便可大勝,若平虜侯不動如山,咱們也固守桐梓,韃子就是無從下口,隻能再凍餓一日夜,而王師養精蓄銳,豈不是可以一鼓作氣,剿滅清軍麼?”
王應雄輕輕點頭:“不錯,平虜侯也是這般想法,楊將軍雖然年輕,卻也是持重之人,好好好!”
楊展聽了這話,長出一口氣,假如王應雄堅持己見,按照趙銘道教給的辦法,就要攛掇他派遣一隊兵馬先出城試探,敗退而歸,就能成就上一個計策,可現在看來,不用再讓一鎮王師去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