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諱敗為勝
殘陽落下,把江水變成了血紅色,仿若裏麵流淌的是大清官兵的血液。安巴坐在戰馬上,眼睛已經失去了神色,不知在想著什麼,整個身軀都在隨著馬兒起伏而晃動,此時的他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陶偶。
戰鬥抽走了他全部的精氣神,失敗讓他信心喪失,死了也就算了,回去肯定會被很多人指責,損失了那麼多的旗兵,這條命都未必能保住。
一直被自己壓製的上官佟養甲,對自己不忿的李成棟,會如何譏諷自己呢,會如何奏報今日的失敗呢?
安巴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沿著東江前進著,一個夜晚過去,一百多敗兵出現在了東莞以北的清軍大營,沒有炮聲和喊殺聲,安巴抬頭一看,東莞城四周正在燃燒,一隊隊的士兵和農夫排隊向著東麵走去,安巴心道,佟、李二人還是老於行伍,接到自己兵敗的消息就開始撤退,避免主力被夾擊在東莞城下。
“將軍,您回來了呀,哎呀,可是等的卑職心焦。”一隊騎兵打馬而來,正是李成棟的義子李元胤,他翻身下馬,拉扯住了安巴的韁繩,扶著他從馬上下來,招呼人送來熱水和飯團。
這熱情的招呼讓安巴有些意外,問道:“總督與提督兩位大人呢?”
“東莞久攻不克,軍中又生時疫,實在再難堅持,因此總督大人命我軍回師惠州,徐徐圖之,幸好將軍在廣州一帶力挫南蠻,不然呀,還真不好和朝廷交代..........。”李元胤一邊侍奉著,一邊小心翼翼的說道。
安巴困餓了一個日夜,拿起飯團就吃,吃了一半,聽到力挫南蠻四個字,頓時著惱,心想眼前這狗才也敢嘲笑自己,正要發怒,卻是看到那張真誠的臉,不似在嘲弄,於是問道:“力挫南蠻?這是總督大人說的?”
“是啊,而且擊敗的是瓊州那支兵馬,消息一出,我們提標的弟兄無不歡欣鼓舞,到底是大清八旗,橫掃天下,無人能敵,瓊州兵再是驕橫,還不是被您安巴將軍衝散了?這是為我們提督營的弟兄報了仇,卑職真是對將軍佩服的五體投地。”李元胤一本正經的說道。
安巴略略點頭,吃喝了一陣,說道:“不休息了,去惠州城!”
安巴甫一回到惠州,就是被帶到了府衙之中,堂內已經擺下了酒席,總督佟養甲和提督李成棟迎候在門前,三人進入堂內,佟養甲說道:“恭喜將軍,賀喜將軍,旗開得勝!”
“總督大人,都到這裏了,說話就不用那麼客套了吧。”安巴冷冷說道,李元胤是個小人物,不知道真實情況也就是了,這佟養甲定然是知道自己兵敗,卻是公然的諱敗為勝肯定是有所圖謀了,安巴一路上也想過了,自己敗了,是該死該問罪,可負責兩廣戰事的是這位署理兩廣總督並廣東巡撫的佟養甲,作戰也是廣東提督李成棟的責任,自己搶奪權柄,二人也是逃脫不得,如此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宣稱戰勝了。
佟養甲嗬嗬一笑,掃了掃袖子,對堂內其他人說道:“下去,都下去吧。”
除卻李成棟,其餘閑雜人等都是退了出去,佟養甲說:“安巴將軍廣州府受挫,乃是小小挫敗,怪不得將軍,都怪施福狂妄,立功心切,輕兵冒進,施福該死,該殺!”
“是,世上哪有百戰百勝的將軍,安巴將軍切勿把這次小敗放在心上。”李成棟也是舉起酒杯。
安巴見二人有心遮掩維護,點點頭,端起酒杯挨個碰了,一飲而盡,繼而說道:“話雖然這麼說,但關鍵是如何跟朝廷交代!”
佟養甲笑了笑:“這是下官邀請將軍來的緣由,咱們可要仔細商討,給朝廷的折子也要通聯一下,以免除了紕漏,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是啊,博洛王爺北上的時候,把攻占兩廣的任務交給咱們三人,總督大人與將軍嘔心瀝血,幾個月來不眠不休,咱們已占了潮州、惠州兩府,又滅了紹武朝廷,斬殺紹武及藩王二十多人,這是多大的功勳,怎麼也不能因為這點小敗而錯失了咱們的大好前程呀,這瑕不掩瑜呀。
依著下官,這怪也要怪施福,是他狂妄自大,如今他死了,也算是為國盡忠了,隻要咱們三個意見一致,這事也就該過去了。”李成棟小心說著。
安巴聽了點點頭,讓死了的施福當替罪羔羊他倒是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死了的那些福建綠營兵他也不在乎,可偏偏新塘黃埔兩戰死了諸多旗兵,當初博洛還師之前,留給了佟養甲四百旗兵,滿洲和漢軍各兩百,在東莞得到消息後,安巴也是讓人仔細收攏,但也隻是帶回了兩百一十人,折損了將近一半,這些人可不是一抓一大把的,都是正經的八旗兵。
“一下子折損了近兩百旗兵,入關以來,還未有如此損失,如何能遮掩的了?”安巴悶喝了一口酒,越想越覺得做不到,歎息說道。
佟養甲笑了,給安巴又滿上了一杯,說道:“非也非也,將軍此話詫異,隻是折損了百餘人罷了。”
“百餘?這怎麼說。”安巴瞪大眼睛,論玩文字遊戲,十個他也不是漢官的對手,立刻請教說道。佟養甲說:“據下官所知,瓊州兵在黃埔之戰後,搜索清理了戰場,俘虜了四十多個旗兵,滿洲與漢軍的都有的,許是為了向上官請功,瓊州趙銘道並未殺害這些八旗兵,人隻要活著,就有機會弄回來。”
安巴搖搖頭:“不會,趙賊恨我大清入骨!”
佟養甲笑了:“他恨大清,卻未必恨銀子,白花花的銀子放他麵前,他能不要?就算他是一個不通情達理的人,他的上官呢?據下官所知,此人在永曆一朝不過是個參將,參將往上有多少官員,督撫大臣、內閣學士,這幾年,類似的官向大清投誠報效的有多少,他們隻要動動手.........。”
“總督大人可有把握?”安巴抱拳問道。
佟養甲說道:“下官聯係上一位高官,幾日內就有消息,若說把握,十成中有九成。”
“好,就這麼辦,所需銀兩幾何,全都由本官出!”安巴拍了拍桌子,高聲說道。
李成棟笑了笑,說道:“等這四十多個旗兵弄回來,八旗就算折損了一百多,雖說數目不少,可這裏是嶺南呀,瘴疫橫行濕熱難耐,咱們大清國族出身遼東之地,如何能適應?病亡幾十個,倒也說的過去,而八旗兵英勇善戰,每次作戰都為先鋒,戰損一些也是彰顯我大清國族之威,而且漢軍旗兵都出自總督佟大人家的旗佐,少報一些,也是不難。”
少報幾十個,戰死幾十個,病亡幾十個,就取得了潮惠二府,攻滅紹武一朝,這哪裏是罪過,這簡直就是大功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