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天佑忠良
黑暗掩蓋了敵人的行跡，能夠判斷的隻有大體的來襲位置，這總掩藏在黑暗之中神秘和越來越清晰的腳步聲讓清軍士兵越發的緊張懼怕，李成棟非常清楚這一點，他從未見識過這樣一支軍隊，在雨夜之中發動襲擊，狂風驟雨之中竟然打響了火槍，而且還是齊射。
現在，他們冒著暴雨列陣而來，除了那個用粗豪的聲音發出命令的男人，隻有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可聲音越來越近，又是在雨夜之中，讓人感覺有什麼絕世凶手在靠近。
“該死的，都穩住，不要亂動！”閻可義與李成棟用皮鞭、刀鞘盡可能的維持著的秩序，頻頻的嘶吼聲讓他們的聲音沙啞，但整個陣列還是亂糟糟的，士兵們握緊武器的手開始出汗顫抖，暴雨在大風的席卷下，敲打著他們的麵部，連睜開眼睛都勉為其難。
“穩住，穩住，三十步再開火！”綿密的雨水之中，那個慷慨激昂的聲音再次傳來，李成棟心中大驚，他無法想象士兵能堅持到三十步那個位置。可轉念一想又不對，三十步，為什麼是三十步，我們尚且不知敵人距己多遠，為何那個家夥能確定他可以抵達三十步的位置？
李成棟左右一看，發現身後一個用席子圍起來的棚子裏，火塘裏的火還在燃燒著，那是親兵為他這個提督準備的過夜位置，生了火，桌子拚了床，而且沒有讓任何馬匹拴在周邊，以免產生異味，可也因為如此，那個茅草棚裏的火焰依舊燃燒著，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雨夜之中，這一堆火足以照亮清軍的側後了。
“快步，把火滅了。”李成棟不敢讓士兵行動，抓住閻可義的手，勒令他去做。
閻可義老於行伍，看了一眼就是知道其中關竅，大踏步過去，先是用木棍挑開火塘，然後掀翻了圍著棚子的席子，讓被大風席卷的雨水潑灑在火塘上。
“聽我號令，左右左，左右左........。”原本靠塘火確定目標的趙銘道在熄火之後立刻改變了指揮方式，利用訓練之中隊列口號指揮，在這類小規模的軍隊中，高亢的口令聲音可以鑽進每一名士兵的耳朵，而這種口令是新軍弟兄再熟悉不過的了，在當初的清瀾千戶所，每一個弟兄都是右腳穿鞋左腳光著來進行訓練，讓所有人都能分清楚左右，而為了這些隊列，大家不知吃了多少皮鞭，做了多少俯臥撐。
楊彥迪還是第一次隨軍作戰，他根本聽不懂口令，甚至連燧發槍都無法使用得當，他隻能扛著一杆長矛，走在趙銘道的身邊，霹靂一般的口號就在他的耳邊炸響，但楊彥迪的感覺是新奇的，他覺得自己不是身處軍陣之中，而是與一群僵屍並肩作戰，他們機械的行動著，手臂不會擺動，雙腿不會彎曲，肩並肩肘碰肘，更關鍵的是，這群人一言不發，這哪裏是人，這不是僵屍嗎，活著是木偶人。
正胡思亂想的楊彥迪忽然聽到趙銘道一聲高喊：“全軍........。”
而在這一聲之後，除卻楊彥迪之外，所有士兵都是大聲重複：“全軍.........。”
“全軍.........止步！”
轟隆一聲，士兵們的右腳狠狠的踏在了地上，直愣愣的麵對眼前的一片黑暗，塘火消失了，沒有任何光照出敵人的身影，隻有對麵發出的驚慌失措的聲音告訴新軍的士兵，對麵有敵人，距離不足三十步。
最後一輪的踏步引發了一輪輪的附和，隆隆之聲不斷從半空響起，似有霹靂雷暴，讓戰場上的氣氛更為沉悶，趙銘道抬頭看了一眼老天爺，知道這是要打雷了，想到一會弟兄們要上刺刀衝鋒，那一杆杆的刺刀就是最好的引雷點，趙銘道心裏惡狠狠的說道：“老天爺不公道，讓韃子入關禍害天下，今日我軍替天行道，斷無天打雷劈的道理，若天雷害我弟兄，便是無道，願意上蒼助我殺敵。”
祈禱完畢，趙銘道拔出佩刀，高高舉起，傾盡全力的下達了命令：“預備.........。”
新軍士兵集體重複，應和而動，高舉燧發槍，扳開擊錘，讓槍械處於待發狀態，一陣哢噠哢噠的聲音，這種機械摩擦的聲音在清軍的耳朵裏像極了巨獸磨牙，這一點點的靠近，一聲聲的呼喊就讓很多清軍緊張懼怕，整個人處於崩潰的邊緣，這哢噠哢噠的聲音更是讓緊張的心弦有崩斷的跡象。
“瞄準.......。”趙銘道沒有給清軍逃亡的機會，斷然下了最後一個命令：“........射擊！”
士兵們扣動了扳機，鑄鐵擊錘啪嗒一聲撞下，夾著的燧石撞擊在了火鐮上，滋啦一聲，撞出的火星潑灑進了火門之中，點燃了引藥，槍膛之中一聲巨響，被紙殼裹住的鉛彈迅速被推動著向前衝鋒，紙殼粉碎燃燒，與火藥殘渣一起率先衝出了槍膛，形成了一朵炫麗的火花，而花蕊則是一枚致命的鉛彈，留下一團嗆人的硝煙之後，鉛彈無情的飛向了清軍。
綿密的雨幕和濕冷的空氣根本阻擋不住鉛彈，與之類似的還有清軍脆弱的身體和衣服，但雨水空氣何辜，要接受鉛彈的撕扯穿透，可清軍罪惡，注定要被鉛彈製裁，鉛彈進入清軍的身體，攪碎所有遇到的血肉和內髒，不規律的翻轉和破碎在體內造成巨大的空腔，隻要擊中軀幹，就不可能有人在這種傷勢中活下來。
李成棟是幸運的，因為暴雨的緣故，隻有不到四十杆火槍成功擊發，被打倒的士兵隻有十幾個，他們在地上翻滾慘叫。一個親兵的腦袋被擊碎，血液和腦漿迸射了李成棟一臉，鮮血混雜著雨水進入李成棟嘴裏，鹹腥苦澀，這是殺戮的味道，卻反而讓李成棟徹底清醒。
作為久經戰陣的老將，李成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軍隊隨時都可能崩潰，為了避免這一點，就要發起反衝擊，此刻已經不是惜命的時候，李成棟大吼一聲：“敵人人不多，跟老子衝，打垮他們才能保住性命和財貨！”
主將如此，麾下士兵紛紛跟從，如同潮水一樣衝向了剛才槍火爆發的位置，趙銘道聽著歇斯底裏的喊叫和衝殺聲，握緊了佩刀，他原以為剛才一輪齊射就可以擊潰眼前的軍隊，但卻不想失敗了，到底都是百戰之兵，又有李成棟這等猛將率領，輕易不得撼動。
轟隆隆。
沉悶的雷聲繼續在半空中響起，趙銘道歎息，老天真不開眼麼？但見身邊士卒無聲，趙銘道摘下黎兵麵具戴在臉上，吼道：“兄弟們，上刺刀，殺漢奸，殺韃子！”
士兵們轟然應諾，紛紛隨從，同時戴上了麵具，拔出刺刀，狠狠的塞進了槍口，旋轉固定好，一聲虎吼，無所畏懼。
轟！
驟然出現的霹靂出現在了夜空之中，樹杈樣子的雷電點亮了這個雨夜，一聲霹靂，戰場寂靜，正在反衝擊的清軍停下腳步，借助點亮的夜空看向自己的敵人，一個個青麵獠牙，披頭散發，刺刀反射出冷冽的寒光，宛若獠牙。
“啊，惡鬼.......。”一個清軍士兵發出了慘厲至極的驚叫，讓整個清軍隊列炸開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