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前夕,唐毀生了一場大病,連續發燒好幾天,楚臣人都嚇死了,真怕這位祖宗哪一天就醒不過來,到那個時候,他不得陪葬啊。
“怎麼樣了?吃的東西我也檢查過了,沒什麼問題啊,他那日出門也被我強製加了兩件棉襖,再怎麼冷也不可能變成這樣啊。”沈枝意從頭到尾都想了一遍,就是不知道哪裏有差池,最後自己被自己的想法給嚇到:“該不會是見鬼了吧?”
“娘娘,您自己都說了,不信鬼神。”
“那他到底怎麼了呀。”
楚臣醫書都翻爛了,最後肯定道:“心病吧,他最近有什麼事情是遺憾的嗎?或者就想不開什麼。”
“……”沈枝意很認真地想了想,道:“我不給他吃烤魚嗎?還是他想光著身子去水裏我沒讓?那要不然就隻有讓他睡了幾日書房,因為他老是大半夜爬起來吃東西,我不想變胖,就攔著他,我們倆一起不吃。”
“……”楚臣用咳嗽掩飾尷尬,道:“那問題確實不少。”
“不高興就不高興啊,他發燒幹嘛。”
“……”
像唐毀這種,二十幾年都百毒不侵的人,這麼一病倒,還真是讓所有人都束手無策,平時強壯如牛,就算被黑蒙麵捅了一刀,過了幾日照樣上戰場,還猛的所向披靡,十個人都敵不過他。
現在居然毫無外傷,發燒了,簡直世間奇談。
沈枝意見他燒的迷迷糊糊,戳了戳他的臉,問道:“你是不是偷偷去河邊洗澡了?我都跟你說了現在天氣冷得很,還非要逞強什麼,都快三十的人了,真以為自己十七八啊。”
楚臣:皇上才二十四。
接下來幾天,唐毀還是懵乎乎的,楚臣人生第一次,對自己的醫術產生了懷疑。他托關係去找了西域聖女的關門弟子,十分年輕,但畢竟是聖女手把手調教出來的,確實有些真本事在身上。
他找到了人家的住處,準備親自去討教一番,包袱都收拾好了,結果唐毀自己恢複了,精神氣十足的坐在亭子裏和熱茶。
楚臣真的真的真的真的跟見鬼了一樣。
“皇上,您好了嗎?還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
唐毀從來沒有睡過這麼舒服的覺。
“來我給您把一下脈……”
“不必。”
就是說不出來,唐毀哪裏怪怪的。
沈枝意去給他找鬥篷,回來的時候就看見這裏的人大眼瞪小眼。
“怎麼了?”
“……”
唐毀動了動手裏的茶杯,道:“那年說我是天煞孤星的人,是我母親。”
“??”
“我看到他寫給徐青晟的信了。”
沈枝意整個腦子都是炸裂的,她完全就想不明白,問道:“什麼意思?是不是哪裏有問題?這根本就是一件不太正常的事情。”
天底下居然會有一位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
“肯定是誤會。”
唐毀沉默不語。
“是不是在老太尉府找到的信?”沈枝意問道。
“對。”
“我就對事不對人,唐毀,你知道嗎,筆跡是可以模仿的。”
沈枝意還想繼續說,可唐毀卻釋然了一般,道:“當事人都已經不在世上了,真相對我來說,意義不大,我隻是那一瞬間沒能接受這個事情。你知道嗎,我在夢裏的時候,好多記憶都變得十分清晰,我甚至能想起我父親和母親的模樣,那麼真實,就站在我對麵,讓我好好吃飯,好好練功。”
“……”沈枝意抱住他。
“所以是為什麼會記清呢?我那時候明明那麼小,連聲音我都能聽到,而且就是覺得心安,就好像他們的聲音就是這個模樣。阿肆,你知道嗎,他們跟我說,要為天下蒼生博出路,我的責任就是如此……在這般的壓力下,你出現了,你抱著我說,唐毀,我隻想你快樂。”
“然後呢?”
他道:“然後我就醒了。”
沈枝意拍了拍他的後背,哄小孩一般,道:“我真的隻想你快樂。”
長安的寒冬夾雜著歡聲笑語,一年到頭,家家戶戶都開始張羅著準備新衣,平時舍不得吃的肉,這次終於上了飯桌,大人小孩子搶來搶去,放佛這樣吃的更高興一些。
皇宮裏做了新樣式的燈籠,沈枝意看著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她這個人就是這樣,總要刨根究底,於是便自己慢慢一路看下去。
“這花怎麼有些像草書啊,哎,磐微,你快來看看,這是不是個繁華的繁字?”
“好像是。”
“這一排都是繁字。”
磐微跟著沈枝意跑來跑去,把半個皇宮都走了一遍,最後拚湊出來一句話:
繁華四季不及你,滿目柔情傾此生。
“皇上……就為了這幾個字,讓我們跑了半天?”
“是吧,真是覺得我倆閑哦。”
沈枝意嘴上這麼說,但心裏早就樂成花了,這種隻有兩個人才能理解的小情趣,實在是很有意思。
“他人呢?”
“估計又和柏寧比武去了。”
“去看看。”
唐毀專門挑了個風水寶地,搭建了他最喜歡的擂台。柏寧不知道是被誰打開了任督二脈,功力大增,有好幾次都讓唐毀吃了虧,按照這種下去,那唐毀肯定不樂意啊,整天就是研究武功,想著怎麼樣才可以和以前一樣,打柏寧還是略顯輕鬆一些。
正好這時候黑蒙麵雲遊回來,就好像千裏眼順風耳一樣,早就知道了唐毀的窘境,專門過來看笑話的。
他姿勢懶散地靠在椅子上,笑的比誰都高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唐毀技不如人嘍,老啦老啦,回家帶孩子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人真是,一點兒虧都吃不了。
沈枝意大老遠就聽見這邊的歡聲笑語,她放慢腳步,對磐微說道:“你知道嗎?我現在非常幸福。”
“那當然啦,皇上隻寵您一個人……”
她搖搖頭,看著不遠處熟悉的身影笑道:“不,是因為在我身邊的人,都是重要的人。”
“我也很重要嗎?”
“當然啦。”
慢慢落下的夕陽照在所有人身上,印照著餘暉。
是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