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勤的消息十分靈通，唐毀一行人還未出發，他就已經知道了這位橫空出世的盛元中郎將會來茂正村。
因為自負，他向來就對這些有名人士感興趣。
越強大越好。
擊敗對方，以此來證明自己是無所不能的。
柏寧覺得現在的茂正村，必定機關重重，就等著他們撞上去，敵暗我明，實在是一大忌諱。
“要不然您還是回去吧，茂正村這事，就算同歸於盡，我也必定會殺了周世勤那狗賊。”
“午堂縣現在是我的封地，倘若不斬草除根，後患無窮。”
他們大可以時間一到就收拾東西回長安，反正曾勢已經死了，西域損失慘重，短時間內不會再對南詔下手。
唐毀親眼見過因為戰亂而妻離子散，背負痛苦的人，現在叫他撒手不管，那根本不可能。
更何況周世勤手裏，還沾著李大都督的血。
柏寧知道他心意已決，便不再繼續勸下去。
“隻有一件事，遇到任何危險，阿肆是首位。”
他既然敢把沈枝意帶在身邊，必定是做了萬全的準備。
“是。”
“……”
院內。
沈枝意恢複了力氣，正坐在院子裏曬太陽，西域同盛元本就離得不遠，春夏秋冬相差無幾，倘若要回暖，還得再等數月。
“小姐，這都快晌午了，還會去茂正村嗎？”
“等等吧。”
今早有個小廝送東西，沈枝意閑來無事，便留下他打探粥周世勤的消息。
結果他支支吾吾半天，愣是一個字都不敢說，隻好把人放走了。
“怎麼感覺這老王爺跟個惡鬼似的，這麼嚇人。”
沈枝意喝了口熱茶，裹緊鬥篷。
“小姐，要我說啊，這惡鬼死後也得下十八層地獄，非要活生生扒他層皮。”
“行了，隔牆有耳，你小心些。”
磐微趕緊捂住嘴，輕聲道：“我上次在芙蓉樓聽說，西域的皇上有一怪癖，特別喜歡看人和老虎決鬥，死了就直接吃掉……造孽造孽。不過他後來被人殺了，聽說是什麼什麼親戚，反正挺慘的，一把匕首直接割喉。”
多半就是周世勤了。
“看來去芙蓉樓，還是挺有用的。”
“小姐想去嗎？等我們回棗山的時候，我帶你去。”
沈枝意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說：“不去。”
“原來還以為他們說書人是賺噱頭，瞎編，現在看來，還都是真話。”
“再說點來聽聽。”
磐微蹲在地上，抱著膝蓋，悶著頭想了半天，隨後道：“我倒是聽說過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當時還以為是胡謅，直到我那日看見畢摩。”
“……”這丫頭還真會吊胃口，怎麼老是隻說一半。
“芙蓉樓有個小廝，是從南詔逃來棗山的，他不會說話，耳朵還少了一隻，伺候完客人就坐在門口發呆，我聽他們講，這小廝是失魂了，之前被獻祭過。小姐，活人獻祭，你想想，這多瘮人。”
“有人親眼看見他被獻祭了？”
磐微搖頭：“沒有。”
“瞎編。”
“我剛開始也是這麼以為的，但是這小廝確實奇怪。您還記得長琴畢摩臉上的圖案嗎？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看見就後背發涼。似夢似幻的，小姐你別說我裝神弄鬼啊，這圖案，我在芙蓉樓裏見過，隻是不大真切。”
磐微記東西從來沒有錯過，十分相信自己，可隻有這一次，她稍微遲疑了些。
“見過便見過了，這有什麼好裝神弄鬼的？”
現在是白天，陽氣重，磐微壯了壯膽，湊近沈枝意，開口道：“我有天晚上鬼打牆，老是在芙蓉樓門前打轉，您猜怎麼著？”
“嘖。”
“遇到那少了隻耳朵的小廝了。月黑風高，我身子就跟著了魔似的，站在原地不會動，就看著他走過來，臉上就是和長琴畢摩一樣的圖案。”
“……”
磐微繼續道：“可我那次醒來後，是在府上的，身上一點兒傷都沒有，腦子也疼，恍恍惚惚的，我都懷疑我到底有沒有去過芙蓉樓了，因為我壓根就不記得說書人講了些什麼。”
“莊周夢蝶。”
“反正長琴畢摩臉上的圖案我不是第一次見到，還有那晚的鬼打牆，我也不確定是真是假。”
說實話，沈枝意聽的也很費勁，她總感覺磐微的表述有問題，可一時之間也找不出來錯處，就好像一個精神混亂的人在努力理清一些夢裏夢外的東西，可她又分辨不了。
“最近你也睡得少，是不是累了？”
“也許吧，反正就是很奇怪。”
沈枝意見磐微仍然心有餘悸，就不再追究下去，這件事，還是要跟唐毀商量商量。
或許芙蓉樓那小廝，確實跟長琴有關係。
“……”她這幾年，怕不是要渡劫升天做神仙。
“沈小姐。”胡袇敲了敲院子的門。
“啊？”
“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磐微趕緊進屋拿東西。
“好的，我們很快就來。”
現在離茂正村還有不到兩個時辰的路程，天黑之前就能到達。
她看見唐毀站在馬車邊，正在和柏寧說話，兩個人的神情都十分嚴肅，就算說是要上戰場，也合情合理。
“周世勤已經知道我們的行蹤了，長安那邊我也寫了信，回去的日程會晚些。阿肆，你還要繼續跟我走嗎？”
“走。”沈枝意扶著馬車，說道：“你倒是扶我一把啊，上不去。”
“……”
“咱們就這麼明目張膽地進茂正村？”
唐毀回答道：“速戰速決。柏寧有一句話倒是提醒我了，探春小姐……恐怕凶多吉少。”
“趙老爺親手將自己的女兒送了出去，實屬無奈。”
“我想說。”唐毀看了眼窗外的陽光，又道：“就算是一個人麵對一個家族，她也有選擇的權利，不能因為人數少就非要犧牲。雖然我知道這樣很自私，但她不管是想死還是想活，都沒有錯。”
“……”沈枝意頃刻之間便明白了。
茂正村就是個煉獄一般的地方。
一個姑娘落難於此……
她不敢再細想下去。
“唐毀，我好像……害的探春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