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硯閉門不出,誰也不見,不管上門來的客人是何方神聖,他隻待在書房裏,連飯菜都是葉婉杉送進去的。
“哥哥,你那天去見皇上幹嘛了?”
“勸他早日迷途知返。”
“袁邵嗎?”
唐深十分敬重自己的這個老師,和垂簾聽政也沒什麼差別了,反正就是皇上沒什麼決定權。
“嗯。”
“那你們為什麼不趕緊解決他?”
沈枝硯放下筆,將信紙擺在桌子上,然後把明彰叫了進來,吩咐道:“將信送去西域,讓他務必再堅持三日,到時我會親自去一趟。”
西域?
那應該是哥哥以前的手下了。
……親自去?
沈枝意立馬問道:“你又要走嗎?”
“嗯,至於袁邵,他和西域之亂,我們會一起解決的。”
“才剛回來,哥哥,阿娘會瘋的。”
沈枝硯將宣紙揉成一團,反問道:“我以前是怎麼跟你說的?”
“哥哥負責大國,我負責小家。”
“這次假死的目的,不過就是將計就計罷了。袁邵不想留我,那就暫時遂他的意,我暗中調查了兩年,你知道整個長安有多少逆臣嗎?”
沈枝意搖搖頭。
“阿肆,百姓說盛元的根都爛了,並不是空穴來風,而是事實如此。”
“兩個問題,你要是全都回答,那我就絕不阻攔。”
雖然算是威逼利誘,但隻有這次機會了。
“好。”
“第一,為什麼不能告訴我們,你還活著?”
沈枝硯看著她,之前就幻想過無數次這個場景。
“我們家有眼線,而且還不止袁邵那一邊。”
“還有呢?”
“要是你們知道了我還活著,就會露餡。阿娘這兩年的神情,才更像個喪子的母親,難道不是嗎?”
沈枝意重新認識了自己的哥哥,她明白這麼做是對的,而且還特別特別理智,並不會因為親情就給敵人留下一點破綻。
實在是太冷靜了。
她忽然就想到明彰。
“第二,那你現在為什麼又出現了?”
“這是個意料之外的情況,有人將明彰沒死的事情捅到了皇上麵前。再加上西域不日就要開戰,我們拔出長安的逆臣的計劃也得提前,你知道的,攘外必先安內。”
沈枝意準備回去,臨走前答應道:“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阿娘的,保重。”
“阿肆。”
“嗯?”
“不要和唐毀成親,徐家的情況很複雜,你掌握不了的。”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阻止了,沈枝硯平日裏最煩的事情,就是一句話說兩遍。
真是太不正常了。
“我去看看阿娘。”
磐微看見自家小姐出來,開口道:“唐小王爺來了,就在前院呢,您要不要……哎,別急啊小姐,他剛到,沒那麼快走。”
上次他提前了好幾天回長安,不知道是有什麼要緊事。
“你也是來找我哥哥的嗎?”
“是,但也不完全是。”
沈枝意就知道。
“他不見旁人的。
“唐深讓我來的,說備好了佳肴,想請歸德大將軍前去一敘。”
“你還真是被當成槍使了啊。”
唐毀點頭,有些委屈道:“誰說不是呢,他們見個麵,還非得扯上我。”
沈枝意就不吃他撒嬌這一套,直接轉身,道:“我去幫你叫人。”
去皇宮吃飯,不管見誰,都感覺是場鴻門宴。
沈枝硯猶豫了一會兒,將手裏的宣紙又重新鋪開,換好衣裳後就跟著唐毀出門了。
“歸德大將軍沒死,那自然是好事,瞞著我們也就算了,怎麼連父母親人都瞞著啊。”
“小心駛得萬年船。”
袁邵眼皮一跳,臉色逐漸變得不好,說道:“你那屬下明彰,如果論刑法,這可是逃兵啊,要誅殺的。”
“話是有些指桑罵槐了。”沈枝硯拱拱手,道:“那就連我一起誅殺了吧,我給明彰的軍令,這逃兵,他怎麼樣也都要當的。”
“大將軍真……言重了。既然是軍令,那便無罪可罰。”
這邊的兩個人在互相試探,而唐深就跟看大變活人似的,抓著沈枝硯就問:“你是怎麼做到的?假死?可人是會喘氣的啊,淩雀台看不出來嗎?歸德大將軍你快給我講講。”
沉默了半天的唐毀忽然開口道:“隻要心不死,人就不會死。”
“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朕請你來了嗎?”
“我就要來。”
“……”
袁邵給了唐深一個眼神,後者很快就安靜下來。
“皇上乃是一國之主,怎麼連發個脾氣都要看老師的臉色。”
唐毀還嫌這火燒的不夠旺,接著沈枝硯的話繼續說道:“就是就是,好不容易當個皇上,還被別人牽著鼻子走,可憐呐。”
這飯吃的,真是互相膈應。
“西域之事想必大將軍也知道,現如今盛元正缺掛帥之才,還請立刻動身,拯救百姓於水火之中。”
沈枝硯坐的也差不多了,起身道:“救百姓,那自然是我的職責所在,可要替別人兜底,實在太過煩悶。”
這話說的,有水平。
唐毀也跟著他起身,離開之前看了一眼袁邵,挑釁味十足。
二人的關係,並沒有分開走,而是坐上了同一頂轎子。明彰和鳴風守在一側,這樣的搭配,不管叫誰看了都有安全感。
沈枝硯穩坐如山,態度比以前要生硬些:“明歲戰死,我身邊正缺一名副將,不知唐小王爺是否願意屈才?”
唐毀掀開窗簾,別過頭不看他,悶悶道:“行。”
在沈府門前,他們分道揚鑣。
西域都已經集齊好軍隊,時刻準備攻打南詔了,袁邵還在想方設法的要治沈枝硯的罪。
翌日,朝廷之上。
唐深道:“生死之事,改日再論。朕現在命歸德大將軍率兵二十萬,後日出發,前往西域,保護疆土!另外,因為徐老太尉力薦唐小王爺,所以朕決定,冊封他為歸德中郎將,諸位大臣,可有異議?”
西域之事,大家都恨不得離得遠遠的,有人背上了這口大鍋,他們真是求之不得。
而袁邵也比較滿意這個結果。
雖然不能親手殺死沈枝硯和唐毀,但讓他們有去無回,結果也是一樣的。
出征在即,盛元百姓倒是看見了希望,隻有沈家還在爭論不休。
葉婉杉剛看見自己的兒子回來沒幾日,做夢般的感覺還沒有完全消失,沈枝硯就要離開,這放在哪個母親身上,都是接受不了的。
“阿硯,你到底有沒有心?這個西域你是非去不可嗎?阿娘好不容易活過來,你就不要再讓我心痛了,好嗎?”
她命人將大門鎖好,說什麼也不讓沈枝硯跨出去半步。
“阿娘不相信我嗎?您放心,我肯定會安全回來的。”
葉婉杉一把拉住沈宗瀚,哭泣道:“他可是你兒子!沈家唯一的血脈!你就這麼看著他去送死嗎?!”
“他頭上頂著歸德二字,就是要保家衛國。”
“一個破將軍,不要也罷!你自己看看這盛元,皇上愚鈍,奸臣當道!值得嗎?用你兒子的命去換這麼一個爛透了的國家,值得嗎?!”
沈宗瀚拍響桌子,難得一見的生氣,開口道:“婦人之仁!你這是在違抗皇命!”
“違抗了又如何?!偌大個盛元,他袁邵就非要和我沈家過不去嗎?”
沈枝意躲在一旁不敢說話,她看見沈枝硯垂著頭,半晌都沒有動靜,不知道在思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