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午。
魏誌朗臉色煞白地趕來,道:“我家小午怎麼了?怎麼可能死了呢?他方才出門還好好的,說晚上要回來給我熱洗澡水,你們莫不是認錯了人?”
沈枝意手裏攥著一塊玉佩。
果然是周家。
“天老爺,我以後還指著小午給我養老送終呢,真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啊啊啊啊。你走了,可叫我怎麼活,我的小午啊。”
魏誌朗中年娶妻,而後生子,家人全被早年的一場瘟疫給奪去了性命,隻留下他一人。
前年見小午在街頭要飯可憐,於是就帶到自己身邊,當親生兒子養。
本來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跑路,但他始終還是放心不下這個孤立無援的新縣令,於是就在屋內踱來踱去,想著要不要去提醒一下木修遠,過剛則折,還不如迂回一下,先保住性命要緊。
小午明白他的心思,於是自作主張地跑來縣衙勸說木修遠,沒想到卻遭如此飛來橫禍。
“你為何要來幫我?”
“因為我家縣尉說你是好人。”
想起之前二人的對話,木修遠心痛不已,上前對魏誌朗說:“你放心,我一定會讓吳家伏法。”
“好你個姓木的,明明就是自己不知道輕重,招來了殺身之禍,還在這裏責怪旁人!我可憐的小午啊,你快還他命來!”
魏誌朗邊罵邊作揖,似在道歉,隨後在木修遠手掌心偷偷寫下一個目字,哭著離去。
“木縣令身邊沒個護衛,這實在不行,我明日就去找些來。”
“沈二小姐……”
“若是我父親在,他肯定也會同意我這麼做的。”
木修遠拱了拱手,道:“那就有勞了。”
仵作帶著幾個捕快趕來,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新來的縣令,之前弄不清狀況,該躲還是得躲,誰也不想得罪吳家。
沈枝意後知後覺才發現,自己的鞋子全都跑丟了,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腳,散亂的碎發也掉落下來,這模樣,真的是個瘋婆子。
“還好是夏天,不過,這地上有點燙腳啊。”
磐微本來還擔心的要死,聽見她這歡快的語氣,頓時就放鬆下來,道:“小姐,我第一次見你跑這麼快,真的。”
“木縣令沒事,隻是可惜了這小午,唉。”
磐微將自己的鞋子脫了下來,有點窘迫道:“小姐不會嫌棄我吧。”
“嫌棄啊!你看看我這大腳,怎麼可能穿得上你的鞋,等會兒再撐破了,你快穿上。”
“要不到前麵的餛飩攤坐一坐吧,我這就去給您買新的鞋子。”
還有段路,光著腳確實引人注目,她隻好應下。
撐著腦袋在等小二上菜,沈枝意手裏拿了個在街邊買的新奇小物件,把它扭來扭去,看了半天,忽然問道:“你們嶺南就沒有人和周家做生意嗎?”
“周家?那我可不知道,您得去問吳老爺,這兒的所有水運都歸他管。”
“我看城外閑著那麼多地,什麼都不種嗎?”
“要不說呢,大家都是農民,搞點瓜果蔬菜的再正常不過,平時吃的也不用愁。如今可到好,全都得跑去棗山買。”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小二聊天,算算時間,這個點也該睡覺了,街上的行人已經逐漸變少,早知道剛剛就不讓磐微去買鞋子了,直接走回去,現在估計也到家了。
耳邊的吵鬧聲逐漸歸於平靜,老板開始收攤,麵帶難色道:“小姐,您看這天色不早了,要不……”
“好的好的。”
沈枝意在附近找了個幹淨的石階,耐心等磐微回來。
她赤著腳昏昏欲睡,腦袋一直小雞啄米似的。
忽然感覺到下巴被人抬住,沈枝意猛一驚醒,看見來人後,眼底都是喜悅。
能夠在明彰之前來到她身邊,除了唐毀,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了。
“你鞋子呢?”
“跑丟了。”
唐毀這次穿了件月牙白的衣裳,襯得整個人明亮不少。
他彎腰抱起沈枝意,然後問:“你怕不怕別人說閑話?”
“不怕。”
“路上耽誤了,還好這荷花爭氣。”
沈枝意摟住他的脖子,隨口道:“這些天忙什麼去了。”
“你不是都知道嗎。”
“看來明彰的眼線也不安全啊。”
唐毀抱的輕鬆,路過糖人攤時竟然還有閑心過去給她買了個小兔子。
“倘若以後你的夫人找了男小三,豈不是很快就會被發現?”
這就是典型的嘴在前麵跑,腦子在後麵追。
她尷尬一笑:“我的意思是,哈哈哈哈哈,逗你高興的。”
“她要是敢找別的男人,腿都給她打斷。”
“……”真凶。
“對了,嶺南的靠山是周家,這個事情你知道嗎?”
唐毀氣息平穩,開口道:“前些天才收到的消息。”
俗話說燈下黑,大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關家嶼和棗山,再加上吳文捷做事低調,將這些痕跡都掩蓋的一幹二淨,所以很難被發現。
畢竟誰也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和“叛臣”有勾結。
“你還是快去查查看周家到底控製了哪些地方,整理成一家獨大,沒有律法,遭殃的還是老百姓……哎,這路好像不對吧,怎麼越走越靠近繁華街道了呢。”
之前忙弄婆準備的住所,往西再走幾裏地就是貧民區了,附近連家像樣的飯館都沒有,害的磐微天不亮就要出門買吃的。
“鳴風找的人不是她,被半路截胡了,夾在中間賺了些銀子。”
“那我們現在去哪?你找了新的地方嗎?”
唐毀朝前麵抬了抬下巴,道:“就是破舊了些。”
?
沈枝意眯著眼睛看清前麵的府邸,有點不確定道:“破舊?唐小王爺可知這倆字是怎麼寫的?”
“就算你住皇宮,我也覺得是將就。”
她這幾日其實起了些紅疹,位置比較能藏,什麼後背啊,大腿根啊,還好磐微粗心,要不然肯定會被發現的。
既然忙弄婆的屋子不是唐毀準備的,那沈枝意這小姐脾氣就上來了,吐槽道:“連個書房都沒有,太陽也照不進來,牆皮都是要命的黴味,別提多難受了。”
語氣之中還帶著些委屈。
唐毀道:“不會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