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醉夢故裏40

飛花令最後的勝出者是一位官家少爺。

眾人雖有異議,也不好拿到台麵上來。

待雅集結束,羅輕玫派來隨身丫鬟,邀請沈枝意到屋內一聚。

名家字畫,千古詩詞,價值不菲的收藏品盡入眼簾。

“沈家二小姐可有不滿?”

“絕無。”

羅輕玫芊芊細手一揮,立馬就有人送上來一個檀香盒子。

“雖說榮譽滿身有麵子,但我還是覺得低調些穩妥,沈二小姐覺得如何?”

話裏沒有明說,這倒是要考她了?

沈枝意笑道:“我一個初入長安的不知名小姐,自然不敢冒頭。”

這其中的緣由其實很簡單。

飛花令最後留下不足五人,從作詩到描畫,沈枝意幾乎沒有落敗過的,再加上這一手好字,許多人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隻是這結果,確實出乎意料。

羅家人舉辦的雅集,自然還是羅輕玫說了算。

再加上方才她又提了幾句話,沈枝意也能明白個七七八八。

“名號雖沒給你,但這覓佘茶,我府裏還是有的。”

二人閑聊良久,無話不談。

沈枝意抱著茶葉回到院子,葉婉杉正在屋內準備炭火,還帶來了一些長安現如今最時興的裙子。

“怎麼樣?有沒有交到新朋友?”

“阿娘,我都多大了,你還每日都要如此操勞。”

葉婉杉照顧一雙兒女習慣了,不管什麼都是親力親為。

早些年還會幫忙縫補衣裳,但年齡大了以後,針線活已經開始有點吃力,又不想閑下來,隻能挑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後日便是你哥哥的生辰,莫要再亂跑了,聽見沒。”

“阿娘別傷心,我肯定會把哥哥帶回家的。”

這話她反複說,然後反複挨罵。

“他在南朝國,你怎麼就是強皮子呢!安生待在阿爹阿娘身邊,行不行?不要再有這個念頭了。”

沈枝意從小就鬼點子多,被家裏人寵的天不怕地不怕。

如果沈枝硯的屍體是那麼容易就能帶回來的,她也不至於天天躲在屋裏流淚。

女兒已經是最後的希望了。

“我錯了,阿娘別哭。”

“你哥哥渾身傲骨,生前就算把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可現在,現在……”

葉婉杉長時間的隱忍,終於還是爆發了。

丫鬟扶她回屋休息。

院子裏一直沉默到傍晚時分,待最後一絲陽光消失,沈枝意忽然激動起來,起身要走。

心中那不對勁的感覺……

是了是了,唐小王爺!

磐微不知道她要幹嘛,提著裙擺追上去,道:“小姐需要什麼,隻管說便是了。”

“你可曾留意過唐小王爺手中的長槍。”

“沒有。我對這些東西向來都是一竅不通的。”

沈枝意跑了一路,繡鞋被雨水淋濕,氣喘籲籲地敲響唐府的大門。

聲音在這片寂靜的黑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沈小姐?何事這麼著急,外麵還在下雨呢,快進來快進來。”

鳴風讓人送來毛巾,然後跑去後院找正在和下屬比誰更不怕冷的唐毀。

他皺眉,說道:“你快去找紅娘買身衣裳,就說是給沈家小姐的。”

唐毀行色匆匆地來到屋內,看見沈枝意臉上還掛著水珠,表情有些深沉。

她來不及處理自己的一身狼狽,如鯁在喉,顫著音說道:“我哥哥的,記不起來了,勞煩讓我想想……那什麼,對對對,龍膽亮銀槍是不是在你手裏。他不會隨意送人的,連佩劍都要每日擦的幹幹淨淨……你們見過?在關家嶼,不不不,他當時害怕嗎?唐毀,我哥哥到底有沒有說過些什麼?”

語言極其混亂,連磐微都不明白她到底想要表達些什麼。

唐毀像是早就猜想到一般,絲毫沒有秘密被戳破後的慌張,道:“你當真是,時而聰明時而……馬虎。我在棗山時就拿著這長槍在你麵前晃了不知道多少次,你竟一點兒都沒有察覺。”

“我哥哥他……”

“還有些其他話你沒想通,現在也不是時候,往後再告訴你。”

這比殺了她差不了多少。

“你和我哥哥究竟在密謀些什麼?他那日在關家嶼孤立無援,你為何不去救他?”

沈枝意越說越激動,站直身子,仰起頭看他,眼底都是不甘和質問。

“下雪你可知會掩蓋什麼?”

“我不知。”

唐毀慢慢湊近她,聲音愈發嚴肅:“獨行者的足跡。”

他見沈枝意有片刻的遲疑,繼續道:“不管用什麼掩蓋,隻要平安就好。”

鳴風帶回來一身白粉色留仙裙和繡著海棠花的鬥篷,他將東西放在桌上,拱了拱手,道:“沈小姐還是快些換上,莫要生病了。”

今日怎麼老是有人和她玩文字遊戲。

沈枝意有點氣惱,帶上磐微就走,道:“既然唐小王爺不說,那我就先告辭了。”

這衣裳,她是一眼沒看。

回府路上,她看見衣坊紅娘身邊的女掌櫃正匆匆走來,於是上前問道:“敢問姑娘這是要去何處?”

彩霞行了個禮,側身讓沈枝意看了看身後男子手裏的物件,道:“這是與鳴風取走的留仙裙配套的男子鬥篷,好事成雙,我家老板說,還是一並買走了好。”

老是讓人家付錢,怎麼想都覺得不太合適。

她從腰間拿出圓鼓鼓的錢袋,說:“多少銀兩,我來買吧。”

“二百兩。”

沈枝意喉頭一緊,這紅娘莫不是街邊打劫的?

張口閉口就是幾百兩。

她趕緊踱著小碎步後退,把寬闊大路給讓了出來,拱手道:“彩霞姑娘還是快些趕路吧,天色不早了。”

“沈小姐慢走。”

“……”

長安百姓在晚上喜歡賣些熱氣騰騰的麵食,再加上一碗配料,簡直讓人挪不動腳步。

磐微眼巴巴地排著隊,把吃的端來後,發現沈枝意身上有些泥土,於是就從懷裏掏出手帕,正要幫忙擦拭時,她突然問道:“這刺繡……你不是說家裏已經沒有了嗎?”

上次搬家,丟掉了一個箱子,沈枝意的隨身手帕都在裏麵。去棗山參加葬禮時,磐微還特意去找柳家二娘買,可她得了嘔吐病,無心做手工。

這手帕沈枝意用慣了,後麵換了其他的,還被嫌棄了好幾日。

“是沒有,但唐小王爺送來了好多。不止柳家二娘做的東西,還有小姐喜歡的首飾,腮紅,熏香……基本上都齊全了。”

在棗山時心情煩悶,她竟沒注意到這些。